金光打在脸上,阿渔猛地睁大眼睛。她没有躲,直直地看着那道光。陈默站在她前面,左手发烫,八枚骨戒轻轻震动。他没动,也没拔剑,只是把斩虚剑往地上插了半寸,铁链垂下来,悄悄缠住脚踝。
小狼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妖族少年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石头,额头上流出血来。风停了,四周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
天上云层裂开一条缝。
一个影子从空中落下。它不是人,也不是动物。它由很多黑点组成,慢慢变成一个人形——头上有角,穿着战甲,眼睛闪着金光。它浮在半空,不说话,但陈默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这就是妖尊。
陈默低头弯了一下腰。这不是认输,是表示不想打架。他感觉左眼的纹路在跳,体内的力量自己运转起来,护住了心脏。他咬破舌尖,嘴里有血腥味,脑子清醒了些。
妖族少年抬起手,合在额头前,低声念了几句话。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重。他的血流得更多了,额头出现一个淡青色的印记,像弯月绕着藤蔓。
妖尊看向少年。
“守界之后。”它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脑海里,“你为什么要为他们说话?”
少年喘着气,膝盖又往下沉了一点:“他们不是闯阵的人。陈默带着八枚骨戒来,唤醒了古老的力量,这是古书上写过的。他进阵不是为了抢东西,是为了找戒指,救九溟。”
妖尊不动。
陈默开口:“我们不会破坏大阵。”
“凡人。”妖尊转向他,“你现在站都站不稳,还要靠剑撑着,凭什么说你不毁阵?”
陈默没解释。他知道对方说得对。现在他很虚弱,阿渔靠在他背上,呼吸断断续续。小狼腿在抖,少年也快撑不住了。但他不能退。
“我只是想救人。”他说,“阿渔中了锁魂针,只有第八枚骨戒能救她。她在东海救过我,现在轮到我救她。”
妖尊沉默。
阿渔突然抬头。脸色还是白的,但她睁开了眼。她甩开陈默的手,自己站直了身子,虽然有点晃,但没有倒。
“我是东海龙宫的敖月。”她说,“如果我不为自己活一次,何必逃出龙宫?如果您守阵是为了护道,请告诉我怎么走;如果您只是为了藏秘密,也请直接说。我不怕死,但我不能看着她等死。”
说完,她张嘴吹出一口气。那气没变成雾,而是一朵冰做的莲花,静静飘在空中,晶莹剔透。
妖尊的眼神变了。
它抬手,在空中划了一下。一道光影出现:一群妖怪围着高台,台上漂浮着一枚黑色骨戒。地上有三条红线,通向不同方向。每条线上都有符文闪动,红光忽明忽暗。
“万兽阵不是试炼场。”妖尊说,“它是封印。这些妖兽曾被邪祟控制,杀同类,吃亲人。罪孽太重,被镇在这里,用身体维持平衡。越靠近中心,越凶残。你们进去,必死无疑。”
陈默盯着画面,发现三条红线的位置和骨戒有关。只要毁掉其中一个节点,阵法就会松动。
“有没有破解的办法?”他问。
“有。”妖尊指向三个符文枢纽,“毁一个,阵法动摇;毁三个,封印解开。但每个地方都有古妖守护。它们不死,除非有人承受反噬。”
陈默记下位置。
阿渔再问:“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你是妖尊,统领万妖,难道不敢碰这阵?”
妖尊看着她:“我也受规则限制。我能说,不能做。这是我跟天地定下的约定。”
没人说话。
陈默拔起斩虚剑,背好。铁链轻响。他走到阿渔身边,扶住她的手臂。她没推开。
“我们现在就进去。”他说。
“等等。”妖族少年站起来,声音有点抖,“你们知道第一关是什么吗?不是妖兽,是心障。每个人会看到自己最怕的东西——有人看见亲人死了,有人看见自己变成怪物。撑不住,就会疯掉。”
陈默点头:“我知道。”
“你还想进?”
“必须进。”
少年看他一眼,忽然笑了:“好。我带你们到入口,后面只能靠你们自己。”
妖尊还在空中,没拦他们。身影慢慢变淡,像烟一样散了。
“记住。”最后一句话传来,“三个节点,不能硬打。要用脑子,不然就是死。”
光消失了。
云合上了,天亮了一些。峡谷有了声音,远处传来妖兽的吼叫。小狼站起来,走到陈默腿边,用脑袋蹭了蹭他。
阿渔抓住陈默的袖子:“我们走吧。”
陈默迈步。左眼的纹路还在闪,但没那么烫了。八枚骨戒安静地挂在铁链上,不再震动。
妖族少年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块石头,上面画着路线。他边走边说:“第一个节点在西北角,地下三层。守的是‘蚀骨狼王’,它不吃肉,只吞记忆。你要毁符文,就得让它忘记自己是谁。”
陈默听着。
“第二个在东南,水底洞穴。守的是‘千鳞蛇母’,它的鳞片会复制你的动作。你一动,它就知道你怎么打。只能用它没见过的招式。”
阿渔小声问:“比如龙息?”
“可以,但你会耗尽力气。”
第三个在正中心下面,离阵眼最近。守的是‘无面象傀’,没眼睛没耳朵,靠心跳认敌人。你不能呼吸,不能流血,心跳不能超过两下。”
陈默问:“怎么破?”
“我不知道。”少年摇头,“古书没写。有人说用死人的心跳骗它,有人说让自己像死人。我没见过活着出来的人。”
他们到了石门前。门开着一条缝,里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小狼先探头,鼻子动了动。回头看了陈默一眼,点点头。
“我能闻到节点的味道。”它终于说话了,声音沙哑,“西北有铁锈味,是第一个。”
陈默摸了摸它的头。
阿渔突然拉住他手腕:“刚才……妖尊为什么不说完?明明还能多说点。”
“因为它不能。”少年答,“规则管着它。说太多,它也会消失。”
“那我们现在信谁?”
“信你自己。”陈默看着她,“你觉得该往哪走,我们就往哪走。”
她看了他几秒,松开手:“西北。先破第一个。”
陈默点头。他上前一步,左手按住骨戒,右手指向门内。
“走。”
四人走进去。
地面突然震动,不是从脚下,是从墙里传来的。裂缝中的黑雾开始转圈,形成小漩涡。空气变重,呼吸困难。
小狼停下,耳朵竖起。
“有东西在爬。”它说。
陈默抬手让大家停下。他蹲下,手贴地面。石头下面传来规律的震动,一下,两下,节奏清楚。
“心跳。”他说,“不止一个。”
阿渔靠着墙,一手捂胸口。脸色更白了。
“我听到两个声音。”她说,“一个是地下的,另一个……是我体内的。”
陈默看她。
她抬起手,掌心朝上。黑色符文在皮肤下游走,像虫子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