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锦姝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这!”
吴婆子神色复杂。
明蕴的眸光一点点沉静下去,那并非怒火,而是深潭结冰般的寒意。
她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今日这场合,光躲清静是不成了。”
戚锦姝像一阵裹着怒火的旋风,几步便冲到了前厅那扇敞开的门前。
既然有人兜底……
门本就是大开的,多没气势?
她抬起穿着绣花棉鞋的脚,毫不客气地朝着厚重的门板踹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门板重重撞上墙壁,又带着力道回弹,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这近乎粗暴的动静,让原本充斥着低语与奉承的前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方才还说得眉飞色舞的几位夫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戚锦姝立在门外,视线冷冷。
“说啊!”
“怎么不说了?”
“一个个哑巴了!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吗?论完赵家论戚家,舌头比那戏台上的梆子还利索。”
戚锦姝目光精准锁定了方才议论荣国公府最起劲的那个蓝衣妇人。
径直走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已响彻厅堂。
“啪——”
那妇人被扇得头一偏,发髻上的素银簪子都斜了。
戚锦姝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这一巴掌,是教你闭嘴。”
她逼近一步,视线扫过周围那些煞白的脸。
“赵家灵枢未寒,你们在这儿嚼荣国公府的舌根?还咒赵娘子死?”
被点到的几个妇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赔笑,嘴角却僵着扯不动。有胆小的已经悄悄往后缩了半步。
戚锦姝浑然不顾在场众人的脸色,径直走到太子妃身侧,揪住一人又是一巴掌。
太子妃依旧静静坐着。
不发一言。
就这么看着。
不阻拦也不掺和。
戚锦姝继续抓着那妇人:“是不是你!”
妇人吓得心肝颤颤。
“什……什么?”
“蜜浮酥奈花?”
妇人:“不……不是我!”
哦。
没事。
围着太子妃转的,都不是好货色。
下手为强的戚锦姝毫无负担,松手,抓起另外一个。
“那就是你了。”
这些妇人身边的嬷嬷见势不妙,都要上前阻拦。
却被戚锦姝的婢女死死按住。
戚锦姝时常在外惹是生非,她身边的婢女自然都练过些拳脚功夫。
戚锦姝一路畅通无阻,毫不犹豫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打完之后。
戚锦姝倒吸一口冷气。
婢女关怀:“娘子,怎么了?”
“手疼。”
可就是有人欠收拾。
戚锦姝就纳闷了:“都说我纨绔,可我瞧着,你们一个个年纪比我大,怎么比我还不懂事?”
“东宫宴席上的点心,也配拿到赵老太太的丧仪上说嘴?是嫌赵家这白事不够悲切,得拿你们那点子口腹之欲来添点甜头?”
她扫了眼人群。
“都听好了!”
“赵家满门忠烈血染沙场的时候,你们这些长舌妇,不如回家看看。家里那些儿子侄儿,是能在边关挣个功名,还是只会在秦楼楚馆一掷千金!”
厅内气氛凝滞,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戚五娘子,不知她下一把火,要烧到谁头上。
戚锦姝……虽然是炮仗,但句句还算在理。
发生此事,本该求主家快点来平息。
可……她们前不久才说了主家娘子的闲话。
这些人六神无主,去看太子妃。
可太子妃端坐不动,不发话。只低头拨动着佛珠。
她可是想拉拢荣国公府的。
谁不知戚锦姝是戚家的掌上明珠。
太傅夫人自诩见过风浪,见到这幕,愈发觉得戚锦姝不成体统,她端起架势。
“戚五姑娘,这是将军府,岂容你如此喧哗失礼?便是荣国公夫人亲自在此,也断不会……”
戚锦姝一脚踹翻了太傅夫人身旁的高脚茶几。
整套甜白瓷茶具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汤混着茶叶溅了一地。
她高斥:“你闭嘴!”
“这里最没脸说话的便是你。竟好意思站在赵家,还高谈阔论,说赵娘子身子骨弱,有碍子嗣。”
“人家赵娘子许没许人家,守孝几年,将来嫁不嫁得出去……”
她冷笑一声,字字如铁钉砸地。
“关你屁事!”
“她可不入你朝家的门,管天管地,你怎么不管到宫里去,去教圣上去办事?”
她霹雳啪嗒一顿输出,太傅夫人沉了脸。
“放肆!”
“戚家就是这样教你的!别的不论,你方才殴打的可是朝廷命妇!”
戚锦姝走回去,当着太傅夫人的面,动作极快,在所有人预料之外,给蓝衣夫人补了一巴掌。
她丝毫不慌,笑问:“有道理,这可怎么办?”
蓝衣夫人捂着火辣辣的脸,算起来,她是被打的人里头,身份最高的。
戚锦姝再尊贵,可众目睽睽之下,被打,还是反复两下!实在是丢脸。
眼下见太傅夫人有意撑腰。
蓝衣夫人捂着脸,指尖的颤抖已分不清是痛还是怒。她猛地昂起头,脖颈上青筋微凸。
“我……乃圣上亲封五品诰命!戚五娘子即便身份尊贵,可当众掌掴,视朝廷法度为何物!今日若不给个交代,我……我便去敲登闻鼓!”
“交代?”
一道清凌凌的嗓音自廊下漫进来。
明蕴不知何时已立在门前,雪花在她身后簌簌而落。
她没急着进来,反而垂眸抚了抚袖口并不存在的皱褶。这才抬眼,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蓝衣妇人脸上,像在看阶前一点碍眼的污渍。
“王夫人。”
她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你可知,荣国公府正门前的石狮子是太祖亲赐的规制?”
“那石狮子头顶十三枚卷毛旋涡,代表超品公爵。至于五品官员府前的石狮……,只配雕七枚。”
“便是戚家西角门的石狮,都有十一卷。”
“你猜,若明日我让府中奴才将西角门那的旧石狮,抬到你府门前,帮着凑数。”
她一顿。
“您那五品诰命的金册,接不接得住?”
蓝衣妇人浑身剧颤,瞳孔骤缩!
这是诛心之言。
明蕴抬步走进去。
“所以啊。”
她轻叹一声,像在说最寻常的道理:“你这五品诰命在荣国公府眼里……”
她轻笑。
“还不比上角门石狮的档次。”
“也配。”
她一字一顿,似在嘲讽:“来问我戚家要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