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与赵舒年行走在骸骨小径上,两侧灰雾中无声的注视,几乎要将他们逼疯。
突然,脚下的骨骸发出了不同于碎裂的“沙沙”声。
麦冬低头,只见惨白的骸骨缝隙间,竟迅速钻出了无数暗红色的苔藓,瞬间覆盖了骸骨路径!
空气中的绝望气息,也被浓烈的禽类骚臭气息取代。
“怎么回事?!” 麦冬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下意识地靠近赵舒年,低声说道:“老赵,这地方太邪门了。”
赵舒年微微点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嗯,我们在万安魏家矿洞,遇到邪门的劫难还少吗?哪一次不全身而退了嘛,这次也能行。”
麦冬听了赵舒年的话,心中稍定,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每一次经历。
现在想想,万安魏家矿洞内出现的那些怪物,似乎跟地府废墟内的恶狗有几分相似!
这次他们经历生死的时候,赵舒年总能将他从临死的边缘拉回来。
这一刻,麦冬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他值得将背后交给对方的人。
紧接着,两侧灰雾中模糊的“人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形体开始拉长扭曲。
在雾气中化作了鸡形轮廓,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他们!
金鸡山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侵入了这片意识牢笼!
但这异变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息。
暗红苔藓瞬间消失,骸骨小径变成了布满污秽水洼的沼泽地!
扭曲的鸡形轮廓也瞬间坍缩,化作了低矮破败的茅草屋虚影。
无数的窃窃私语和哀嚎从那些虚影中涌出,冲击着他们的神魂!
野鬼村的怨念场降临!
麦冬和赵舒年背靠背,全力运转听风钱,来抵抗这突如其来的环境剧变和神魂冲击。
他们能清晰感受到环境的切换,却完全无法感知到,就在刚才那金鸡山景象闪现的刹那。
魏明等人的大部队,曾与他们处于同一片空间规则之下。
近在咫尺,却又被不同的“图层”彻底隔绝。
魏明他们正艰难地抵抗着金鸡山、野鬼村景象的疯狂切换。
突然,周遭那禽类的骚臭和村落的怨念如同被无形抹去!
暗红色“地面”,空气中弥漫起沉淀痛苦的浓烈气味。
四周巨大扭曲的金鸡雕塑,和破败村落虚影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灰雾,以及雾中影影绰绰,无声注视的扭曲人影!
迷魂殿意识牢笼的景象,覆盖了过来!
“又变了!”白七七紧握狐火,看着周围那些无声的“人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魏明黄泉之力护住周身,眉头紧锁。
他同样能感受到这空间的诡异切换。
但在那灰雾与无声注视降临的瞬间,他丝毫没有察觉到,麦冬和赵舒年就在他的不远处,正经历着同样的错愕与警惕。
黑猫感到空间像被揉皱的纸团,每一个褶皱里都藏着不同的时空碎片,它们在此刻同时展开。
它再无痛苦!的碧瞳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它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那是一种……
空间被极致压缩、折叠后,不同“片段”强行拼贴在一起的违和感。
但它也无法穿透这层诡异的隔绝,无法感知到近在咫尺的同伴。
环境的互换,并非简单的场景平移。
麦冬赵舒年所在的“意识牢笼片段”,与魏明大部队所在的“记忆回廊片段”。
在这恶狗岭的内部,被某种力量短暂地叠加互换。
魏明环顾四周,周边环境再次剧变,众人脚下不再是泥泞和骸骨,而是出现了一条蜿蜒流淌的清澈小溪。
溪水在昏暗中泛着诡异的磷光,水声潺潺,带着一种令人心神摇曳的魔力。
“是迷魂山泉!”孟氏一位长老失声叫道,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传说饮下此水,魂魄便得解脱,再无痛苦!”
那渴望如此纯粹,仿佛迷途的孩童终于看到了归家的灯火,所有的痛苦都能在此刻终结。
只见几个孟氏子弟眼神迷离,如同被蛊惑般朝着溪水踉跄走去。
他们脸上带着近乎幸福的渴望,仿佛那溪水是苦海尽头唯一的彼岸。
“站住!”魏明厉喝,黄泉之力化作屏障挡住去路。
但更多的人开始骚动,连谢氏一些族人也露出动摇之色。
“魏先生,就让他们解脱吧……”一位孟氏老者老泪纵横,“这末日般的日子,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啊!”
就在这混乱时刻,魏明脑中如闪电划过无数画面……
鬼门关前越杀越强的僵尸、鬼器城内执念不散的白骨弟子、奈何桥边孟氏对听风钱的贪婪……
还有这迷魂殿内不断切换的地府景象……
“不对!”魏明猛然惊醒,判官笔直指迷魂山泉,“这水不能喝!”
他环视众人,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从我们踏入地府开始,所见的一切都是考验!鬼门关考验勇气,鬼器城考验智慧,奈何桥考验本心……”
他的目光落在那诱惑人心的泉水上:“而这迷魂殿,考验的正是‘直面真实的勇气’!”
黑猫跃至泉边,一爪拍散水面倒影:“他说得对。这水不会带来解脱,只会让你们变成只会说真话的行尸走肉。”
它冷笑一声:“地府要的不是完美圣人,”它凝视着涟漪散尽的泉面,“而是即使满身污秽,仍敢直视镜子的勇者。”
林雪手中的《洗冤录集》突然自动翻页,停在一幅古老的插图上……
画中正是迷魂殿,但殿中空无一人,只有满地被丢弃的水瓢。
“看明白了吗?”魏明声音沉痛,“那些选择‘解脱’的人,连留在这幅画里的资格都没有。”
孟苍远踉跄后退,看着那些还在挣扎的族人。
突然老泪纵横:“我们……我们差点就……”
谢长安死死握住剑柄,指节发白:“所以那些恶狗不攻击我们,那些环境不断切换……都是在等我们做出选择?”
最先走向泉水的一个孟氏青年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痛哭:“我只是……只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