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域,古尘星陆。
曾经在星图上熠熠生辉的磐石之垒坐标点,如今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的黑暗。扭曲破碎的星辰残骸如同巨兽的尸骨,漂浮在冰冷虚空中,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毁灭性的灾难。影牙的报复,如同跗骨之蛆,精准而恶毒。
三艘伤痕累累的星槎——归墟号、磐石号运输段、溟波号——如同迷途的孤魂,在死寂的废墟边缘缓缓减速。引擎喷口的光芒微弱而疲惫,映照着舷窗外那令人窒息的景象。
巨大的、由星尘合金与古老岩石构筑的堡垒主体,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边缘流淌着熔融物质和空间乱流的恐怖空洞!空洞边缘,残留着堡垒扭曲断裂的厚重外墙碎片,如同被暴力撕扯的伤口,上面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和巨大的物理撕裂痕迹。曾经宏伟的星枢广场、矗立着星辰尖塔的旧墟核心、锻造谷的熔炉、百草园的灵植……所有的一切,都已化为漂浮在空洞周围的、冰冷的宇宙尘埃和扭曲的金属残骸。
死寂。绝对的死寂。
没有光,没有能量波动,甚至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只有冰冷的虚空辐射和废墟散发出的、混合着金属熔融与岩石粉碎的死亡气息。
归墟号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
阿斯塔罗斯巨大的钢铁身躯僵硬地矗立在主观察窗前,猩红的电子眼死死地盯着那片巨大的废墟空洞,光芒急促地闪烁、明灭,如同他此刻剧烈波动的核心处理器。冰冷的金属外壳下,是程序也无法完全模拟的、名为“悲恸”的电流乱流。磐石之垒,星尘遗民最后的希望灯塔之一,承载着与“归墟号”同源的古老意志……就这样……被抹去了?
血屠沉默地站在阴影里,骨刺装甲上的每一道伤痕似乎都在无声地咆哮,他猩红的电子眼扫过那片废墟,最终落在医疗平台上石垣长老枯槁的身躯上,一种冰冷的、名为“毁灭”的欲望在无声滋长。
狂刀一拳狠狠砸在合金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指关节瞬间崩裂,鲜血淋漓。他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那片空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影牙……老子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蓝漪长老盘膝坐在角落,清冷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周身水蓝色光晕剧烈波动,显示着她内心的滔天怒火。北冥之水可纳百川,却难容此等灭族绝户的滔天罪孽!她冰冷的目光扫过那片废墟,又落回石垣长老身上,老人那微弱到极致的生命之火,在故乡的彻底毁灭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讽刺。
运输舱内,幸存的磐石部族老人们相互搀扶着,挤在狭小的观察窗前。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那片熟悉的星空坐标,看到的却只有冰冷的虚无和破碎的残骸。没有黑石堡的巍峨轮廓,没有藤影崖熟悉的星光,没有锻造谷熔炉跳动的火焰,没有族人的身影……什么都没有了。
死寂持续了几秒。然后,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老人们干瘪的胸膛中爆发出来。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生命被连根拔起、所有希望被彻底碾碎后,从灵魂最深处溢出的、绝望到骨髓的悲鸣。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过布满皱纹、如同龟裂大地般的脸庞,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家……没了……”
“黑石堡……藤影崖……都没了……”
“孩子们……都……”
悲鸣如同冰冷的刀子,切割着舰桥内每一个人的心脏。石垣长老躺在医疗平台上,枯槁的身体在淡金色秩序光流的微弱维持下,似乎也感应到了那弥漫整个舰桥的绝望悲恸。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似乎想开合,却只发出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如同叹息般的气流声。攥着火岩藤手环的右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白。
就在这绝望如同冰海般要将所有人彻底淹没的刹那!
嗡——!!!
一股虚弱却浩瀚无边、带着焚尽诸天怒火的意志,如同跨越星海的毁灭雷霆,轰然降临在归墟号舰桥!这意志是如此暴烈,以至于舰桥的灯光都为之剧烈闪烁!
陈默的虚影再次投射在主屏幕上!
这一次,他的状态比之前更加糟糕!赤裸的上身,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紫黑色的寂灭气息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侵蚀,与淡金色的秩序光芒激烈对抗,每一次蠕动都带出新的暗金血珠!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心玄元鉴烙印的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强行维持跨越如此遥远距离的意志投影,对他重伤濒危的身体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他的眼神!那燃烧着混沌与星金的双眼!此刻却如同两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无尽的怒火、冰冷的杀意、以及一种穿透废墟看到更深层真相的锐利洞察,如同实质的火焰在瞳孔中翻腾!
“废墟之下……地脉未绝!” 陈默嘶哑的声音如同砂轮摩擦着所有人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祖灵……壁画……核心……犹存!”
他的虚影猛地抬手,染血的指尖带着决绝的意志,指向主屏幕上那片巨大废墟空洞的边缘!指向一块被扭曲的金属和巨大岩石半掩埋的、毫不起眼的断裂岩壁!
“感应……阿穆……的手环……石垣……的意志……” 陈默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消耗着他最后的生命力,“地脉……共鸣……通道……打开它!”
话音未落,陈默的虚影剧烈地扭曲、波动,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最终在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剧痛与怒火的闷哼中,彻底溃散消失!显然,这一次的强行降临,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
舰桥内再次陷入死寂,但这一次,绝望的冰海上,裂开了一道名为“可能”的缝隙!
“蓝漪长老!” 阿斯塔罗斯的金属咆哮第一个打破了寂静,猩红的电子眼死死锁定陈默最后指向的那片区域,“扫描!最高精度!生命探测、能量探测、地质结构!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异常!”
“所有探测阵列全功率开启!聚焦目标区域!” 蓝漪长老冰冷的声音带着决绝,双手结印,水蓝色的光晕融入舰载探测系统。
刺耳的扫描声响起,主屏幕上的画面急速放大、解析。那块断裂的岩壁在多重扫描下逐渐清晰。它深嵌在废墟的夹缝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和熔融物质凝结的琉璃壳。然而,在能量光谱和深层地质结构扫描下,岩壁深处,隐约透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如同心跳般的能量脉动!这脉动古老而隐晦,与周围冰冷的死寂格格不入!更关键的是,当扫描波束扫过石垣长老怀中那枚火岩藤手环时,手环散发的微弱淡红光芒,似乎与岩壁深处的脉动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同步闪烁!
“找到了!能量反应吻合!结构扫描显示岩壁后方存在巨大空洞!有微弱空间波动!” 探测员的声音带着激动到变调的颤抖!
“目标确认!就是那里!磐石之垒祖灵圣殿的残骸!” 岩锤长老双目赤红,声音如同压抑的火山,“那壁画……承载着部族的根!王朝的魂!”
“行动!” 阿斯塔罗斯的指令斩钉截铁,“归墟号,牵引光束准备!溟波号,玄溟重水炮蓄能,定点清除表面障碍!岩锤长老,狂刀,血屠,准备登陆!打开通道!”
轰!轰!
两道凝练的玄溟重水光束如同深蓝的巨钻,精准地轰击在覆盖岩壁的琉璃壳和巨大金属残骸上!腐蚀性的能量与极致的穿透力瞬间将其分解、汽化!归墟号强大的牵引光束射出,如同无形的巨手,将那些松动的大型碎块强行挪开!
一条通往被掩埋岩壁的、狭窄而危险的通道被强行开辟出来!
岩锤长老、狂刀、血屠以及数名最精锐的星尘战士和磐石部族战士,身着强化装甲,在牵引光束的辅助下,如同敏捷的猿猴,沿着漂浮的废墟残骸跳跃、攀爬,迅速靠近了那块被半掩埋的、刻满了古老沧桑纹路的巨大断裂岩壁——祖灵壁画的残存部分!
岩壁巨大,即使断裂,也高达数十米。其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烬和能量冲击残留的焦痕,但透过缝隙,依旧能看到下方那熟悉的、描绘着星垣王朝创世、兴衰、先祖迁徙、守护地脉的宏伟浮雕线条!此刻,这些线条正散发着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暗金色光晕,如同沉睡巨兽最后的脉搏。
“是它!祖灵壁画!” 一名随行的磐石族老泪流满面,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冰冷的岩壁。
“没时间了!按星鉴之主说的做!” 岩锤长老低吼一声,他巨大的身躯半跪在岩壁前,布满老茧的双手重重按在冰冷的岩石上!土黄色的厚重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试图沟通岩壁深处那微弱的地脉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