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众人乍闻“宁音乡君”四字,都是一怔。
朝廷何时多了这样一位贵女?
他们竟全然不知!
正疑惑间,幽暗的走道尽头亮起几簇暖黄光芒,四五盏灯笼渐次移近,照亮了来人的面容。
当那张熟悉的脸在烛火中清晰显现时,沈夫人失声叫道:“叶容音?怎么是你?!”
“大胆!”引路的狱卒厉声呵斥,“竟敢直呼宁音乡君名讳,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宁音乡君?!
沈家几人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叶容音。
灯笼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她,只见她身着一袭鹅黄织金锦缎袄裙,外罩月白织锦披风,头戴赤金点翠步摇,仪态从容,容颜在光下愈发显得清艳夺目,竟有种恍若九天仙娥临世般的华贵气度。
此时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叶容音,与记忆中那个瑟缩阴郁的孤女判若两人。
“叶容音……你、你怎么会被封为乡君?!”沈父声音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困惑。
叶容音唇角微扬,笑意清浅:“啊,这个啊,方才在宫里,陛下刚封的。”
沈夫人听完,喃喃自语道,“圣上亲封你为宁音乡君,这这怎么可能?你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丫头,圣上怎么可能会给你这样的封号……”
“哐当——!”
她话音未落,紧跟着叶容音的一名狱卒猛地抬脚,狠狠踹在精铁打造的牢门上,吓得沈夫人尖叫着后退。
那狱卒指着沈家人骂道:“一群下大狱的阶下囚,谁给你们的狗胆,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宁音乡君不敬?!你们是嫌命太长,找死吗?!”
跟在叶容音身后的叶贤川双手环胸,脸上满是讥诮:
“可不就是上赶着找死吗?有些人啊,就是贱骨头,以前欺负我妹妹欺负惯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如今都成了砧板上的肉,还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在这儿吠个不停,当真是可笑至极!”
一旁的叶瑾瑜也冷笑着补刀,语气冰寒:“跟这群听不懂人话的东西废什么话。等他们脑袋挂在城门口的时候,自然就懂了。”
不待沈家人反应过来,叶容音才仿佛刚刚想起似的,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哦,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这‘宁音乡君’的封号,是安平郡主亲自入宫为我求来的。”
“安平郡主?为你?!”沈夫人震惊地拔高了声音,“这怎么可能!郡主为何要替你求封赏?!”
沈夫人方才见沈玉瑶被押回身边时,心头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侥幸,玉瑶毕竟是昭华县主的救命恩人,安平郡主一直对她青睐有加。
只要郡主肯出面周旋,他们沈家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不必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枯等绝望。
然而,叶容音轻描淡写的下一句话就刺穿了她的幻想。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对郡主有恩啊。”叶容音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今日天气如何。
“有恩?这绝不可能!”沈夫人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难不成你也救过昭华县主?!”
“你少胡说八道了,对县主有恩的分明是我家玉瑶。”
“郡主她念着玉瑶的恩情,定会查明真相,救我们出去的!”
叶容音闻言,唇角的讥巧愈发明显。
她的目光落在沈夫人怀中,那个试图用乱发遮掩面容的沈玉瑶,冷笑着说道,
“你们难道还没听说吗?就在卢府的生辰宴上,沈玉瑶‘不慎’落水。众目睽睽之下,她可是连最基本的泅水都不会。偏巧,昭华县主当时就在现场。“
叶容音顿了顿,欣赏着沈家人骤然剧变的脸色,才一字一句地继续道:
“县主一下就知道了当年救她的人是我,而不是这个连水都怕的沈玉瑶。”
“沈玉瑶顶替了我的救命之恩,欺上瞒下,将安平郡主与昭华县主足足骗了三年!”
“你们如今,还指望郡主来救你们这些骗子?”
“这……这不可能!”沈夫人踉跄后退,脸色惨白,仍不愿相信。
“怎么不可能?”一直沉默冷眼旁观的沈时旭突然开口,“母亲,沈玉瑶到底会不会泅水,您心里当真没数吗?”
“而且,当年……我亲眼看见叶容音跳进水里,把昭华县主托上岸的!”
说完,沈时旭一脸后悔的扑倒围栏上,死死的看着叶容音说道:“容音,当年是五哥鬼迷心窍!是我觉得你粗鄙不配,才帮着她隐瞒了真相!”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可以原谅五哥吗?”
“原谅,就凭你也配原谅?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叶容音,今生今世,绝不原谅!”
此话一出,沈时旭直接呆愣在原地,一双眼睛里面满是震惊。
他从未见过这般强势的叶容音。
明明从前,那个瘦小的叶容音总是柔柔弱弱的喊他“五哥”。
沈时旭哽咽了一下,眼眶里掉下泪水,完了……他真的没有妹妹了……
叶容音自然是看见了沈时旭的眼泪,但对此并没有任何触动。
鳄鱼的眼泪,谁需要啊?
叶容音翻了一个白眼,冷笑道,
“噢,被你们这么一打岔,我差点忘了今日的来意。”
“沈玉瑶,我听说——你向官府供认,你院子里搜出的那些尸体,全都是沈时高一人所为,杀人剥皮,与你毫无干系?”
“还说,沈时高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得到了沈时游的邪门秘籍,上面记载着剥取少女面皮的阴毒法子,能助人恢复容貌?”
“他就是为了帮你‘恢复容貌’,才犯下这等滔天罪行?”
“这怎么可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沈夫人尖叫着说道,“我家玉瑶的脸早就好了,何须用那种恐怖的法子?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哦?是吗?脸早就好了?”
叶容音冷冷一笑,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沈夫人怀中:
“那沈夫人,您不妨低头,好好看看,您此刻紧紧抱着的……究竟是您那‘貌美如花’的女儿,还是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