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棒梗那孩子……怕是钻牛角尖了，我这身子刚动了手术，实在走不快，也怕夜里摔着。
你……你去开导开导他吧，把他找回来，这黑灯瞎火的，别出什么事。”
贾张氏正心疼孙子，闻言立刻就想往外走，但又迟疑了一下：
“我……我一个人，这大晚上的……”
秦淮如想了想，补充道：“实在不行，你去叫柱子一声，让他跟着您一起去找，他腿脚快，也有力气，不过……”
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妈，以棒梗现在这心态，要是看见柱子也跟着去找他，那逆反心理怕是更重。
柱子那人……你也看到了，不是以前那个任咱们拿捏的傻柱了。
要是棒梗不懂事，当面骂他、冲撞他，柱子那脾气上来……怕是少不了要动手。”
听到“动手”两个字，贾张氏浑身一激灵，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宝贝孙子被傻柱蒲扇大的巴掌扇倒在地的情景。
她心疼得直抽抽，连忙摆手：“别！别叫傻柱，我去，我一个人去就行，我肯定能把棒梗劝回来。”
她一边慌慌张张地穿鞋下炕，一边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和酸楚。
‘我的东旭啊……你要是还活着该多好，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傻柱他怎么敢这么硬气？
秦淮如她又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仿佛一夜之间就从说一不二的“老封君”，变成了一个需要看儿媳妇和“后女婿”脸色、连孙子都可能护不住的可怜老太婆。
‘不行……不能跟秦淮如和傻柱硬顶了。’
贾张氏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闪过一丝恐慌，‘看今天秦淮如这态度，还有傻柱那狠样，我要是再不识相。
闹得厉害了，他们会不会……会不会嫌我碍事，真找个由头把我这老婆子送回乡下老家去？’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城里再难，也比乡下熬日子强啊！
她绝不能回乡下！
想到这里，她看向门外沉沉夜色的眼神，变得更加焦急，也带上了一种无奈的妥协。
‘棒梗，奶奶的乖孙……奶奶知道你委屈，你恨……可眼下这光景。
咱们娘儿俩都得低头啊，你就先委屈一下吧，你能理解奶奶的苦衷的，对吧？’
贾张氏不敢再耽搁，对还眼巴巴看着她的秦淮如和小当丢下一句“我这就去”。
急急忙忙地冲出去。
“奶奶……”
小当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有些害怕。
秦淮如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没事，小当，奶奶去找哥哥了，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你乖乖的睡觉，醒来，哥哥就回来了。”
而此刻的棒梗，并没有跑远。
他满腔的怒火和屈辱无处发泄，又害怕真跑远了回不来，只是冲到了离院子不远。
靠近胡同口的公共厕所旁边，找了个背风的墙角，一屁股坐了下来。
冬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得他脸颊生疼，但比不上他心里的疼。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混合着鼻涕，在脸上糊成一团，又被冷风一吹，更是冰凉刺骨。
他用力用手背抹着脸，却越抹越多。
“凭什么……凭什么……”
“傻柱！你个王八蛋！你抢我妈！你还想生小杂种！小爷我跟你不共戴天！”
“等我长大了……等我长大了！”
棒梗攥紧拳头，怨恨道：“傻柱，你给我等着，你睡我妈，霸占我们家，小爷我绝不善罢甘休。
等我长大了，有本事了，我一定要你好看，把你赶出去，饿死在桥下，让你们都后悔。”
他对着冰冷的墙壁发泄着毫无实质威胁的狠话，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心头的痛苦。
然而，寒风吹透了他单薄的棉袄，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鼻涕又流了下来。
发泄过后，是更深的茫然和一丝……期待。
‘妈……妈怎么还没来找我？’
他心里泛起这个念头，随即又狠狠否定掉。
‘不行！我不能回去，回去了算什么？
她肯定觉得我服软了，我就在这儿待着，冻死也不回去，看她急不急。’
可他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对寒冷的恐惧和对“家”那点残存的依赖。
正在一点点消磨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和倔强。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坚持一会儿，还是找个更暖和点的地方躲躲时。
“棒梗——！”
“棒梗哎——！奶奶的乖孙，你在哪儿啊？快出来，别吓奶奶。”
贾张氏带着焦急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从胡同口传了过来。
听到奶奶的声音，棒梗心里先是一松，仿佛找到了依靠，但随即又涌上一股委屈和怨气。
他故意缩了缩身子，把头埋进膝盖，没有立刻回应。
贾张氏深一脚浅一脚地找了过来，嘴里不停喊着：“棒梗！棒梗！奶奶来了！快跟奶奶回家！外头冷，别冻坏了！”
她终于看到了蜷缩在厕所墙角的那个小小身影，心里一酸，连忙小跑过去，蹲下身，一把将棒梗搂进怀里。
入手一片冰凉，孩子冻得直哆嗦。
“哎呦我的乖孙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可冻坏了吧？快跟奶奶回家，回家暖和。”
贾张氏心疼地摩挲着棒梗冰凉的脸和手，棒梗被奶奶搂着，感受到那熟悉的温暖，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决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奶奶，呜呜……我妈她不要我了，她要跟傻柱生小崽子，她吼我，呜呜……”
“不哭不哭，奶奶的乖孙不哭……”
贾张氏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抚，“你妈……你妈那是一时糊涂，她心里还是有你的，你是贾家的根，她不会不要你的。
跟奶奶回家，啊？咱们不在这儿冻着，回去奶奶给你倒热水捂捂……”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想把棒梗拉起来：“听话，棒梗，先跟奶奶回去。
什么事儿，咱们回家慢慢说。
你现在还小，有些事儿你不懂……但你要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现在跟傻柱和你妈硬顶，吃亏的是你自己啊，等你长大了，奶奶还指望你给贾家争气呢。”
棒梗抽抽噎噎地听着奶奶的话，虽然心里还是恨，还是委屈，但身体的寒冷和奶奶的怀抱，让他那股对抗的劲儿松懈了下来。
他也怕真冻病了，更怕……万一妈妈真的不管他了。
在贾张氏连哄带劝下，棒梗半推半就地站了起来，低着头，任由奶奶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挪地往回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