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沉稳的、确信的调调，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可莫名的，看着这几个字，她心里那点烦躁和委屈，好像被一只沉稳的手轻轻按了下去。
这家伙…… 她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戳着屏幕里那个头像。
气还是气的。
这种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一点都不爽。
但不得不承认，他这事儿干得……真到位。
没在群里吵吵嚷嚷，没指着鼻子骂谁，甚至没直接说王主任半个不字。
可就这么一条消息，愣是把“我没干”说得清清楚楚，把“我也有错”表现得坦坦荡荡，最后还顺手把“查清楚”的责任稳稳塞回了主任手里。
一套组合拳，打得滴水不漏。
她几乎能想象出王主任看到这条消息时，那张憋得通红又说不出话的脸。
想到这里，陈佳怡没忍住，对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可嘴角却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行啊，周主任。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纪委的笔杆子，用来给我们科写小作文了。
她把手机塞回口袋，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头发还有点乱，眼睛因为昨晚哭过又没睡好，带着点血丝。
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那点茫然和无助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人撑腰后的底气。
她利落地把头发扎成马尾，整理好白大褂的领子。
好吧，既然他都已经把台子搭好了，那这出戏，她怎么也得接着唱下去。
......
查完房，整理好心情，陈佳怡走向主任办公室。
敲门时，她刻意让指节在木门上多停留了半秒，像给自己打的节拍。
“进。”
王主任坐在办公桌后，脸色比走廊上缓和了些，但依旧板着。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陈佳怡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手自然地搭在膝上。
“群里那个消息。”王主任开门见山，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
“是你发的？”
“是我账号发的。”陈佳怡迎上他的目光。
王主任的眉头又皱起来：
“我不是要追究这个。我是说，有什么问题，不能先跟我单独沟通？非要在群里说？”
“主任”
陈佳怡看着他，“该汇报的，我昨天已经当面跟您汇报过了。您当时说，证据确凿，系统记录就是我。”
她的语气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事实，却让王主任的表情僵了僵。
“至于今天群里的消息，”她继续道，语速不快不慢，
“我认为，在已经引起科室同事误解和讨论的情况下，有必要做一个公开正式的澄清。这也是对各位同事，以及对科室工作秩序的尊重和交待。”
无意识中，陈佳怡说话这口气语气，文字的组织都跟某个人一模一样。
“我要说的，微信里已经都说明了。接下来，就请您明察秋毫。”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
王主任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平日里话不多，只管埋头做事的小陈。
她坐在那里，不卑不亢，眼神里有种以前没见过的沉静的力量。
他习惯性地想去端桌上的茶杯，却发现杯子是空的。
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终于开口，语气软化了少许，
“行了，情况我了解了。科室……会去了解情况的。你先回去工作吧。”
“好的，主任。”陈佳怡站起身，微微颔首。
她转身走向门口，手握住门把时，身后又传来王主任的声音，
“你那个头发……真是一夜白的？”
陈佳怡脚步一顿，侧过半张脸，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主任，您说呢？”
她没等回答，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一声轻响，将方才室内略显沉闷凝滞的空气彻底关在了身后。
走廊的光线明亮了许多。
陈佳怡没有立刻离开，她在门口站了两秒，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王主任打电话的声音。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心里那点被周景澄安排的不爽，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好吧，她承认。
有个人替你披荆斩棘的感觉……确实不错。
但一码归一码......
......
周景澄吃完最后一口米饭，刚拿起餐盘准备起身，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他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摸出手机瞥了一眼。
是母亲发来的微信，
【急，回电】
他眉峰都没动一下，心里门儿清，真急事早直接打电话轰过来了，
发微信就是“有空回，但必须回”的母上大人专用召唤术。
他端着餐盘，走到回收处，倒掉残渣，盘子筷子各归各位，做完这一切，他才拿着手机，踱到食堂外相对安静的走廊角落。
电话接通，周母的声音立刻冲了出来：“你可算回电话了！”
“刚吃完饭。”周景澄靠在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晒太阳的流浪猫。
“我问你，你跟佳怡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还行。”
“还行？
周景澄，你又跟你妈也打官腔？我不吃你这套。”周母显然不满意，
“我告诉你，就你这个样子，问十句答不出一句整话，换成我是佳怡，我也得跟你离！”
周景澄揉了揉眉心，听着电话那头母亲开始滔滔不绝地传授“如何当个好老公”的心得，从“要主动沟通”讲到“得有点生活情趣”。
他只能时不时地“嗯”、“知道了”地应着。
“妈”
他趁她换气的功夫插了一句，
“我们的事自己会处理，您别跟着操心了。”
“我不操心？我不操心你还能有戏？”周母音量拔高，
“周景澄我警告你，要是真离了，我这个儿子也不要了，我跟佳怡过去！我们娘俩做好姐妹！”
“……”
周景澄看着楼下那只翻肚皮的橘猫，半晌，吐出五个字：
“那爸怎么办？”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
“妈，你们科那个王主任，您熟吗？”
“老王？他是从二院调过来空降接我班的，我退休前就交接了一两个月，接触不多。怎么了？”
周母的注意力果然被带偏。
“没什么，”周景澄语气平淡，“随口问问。”
又听母亲叮嘱了几句“好好跟佳怡说话”，“主动点”，这通急电总算挂断了。
周景澄把手机揣回兜里，目光还停在楼下。
他眯了眯眼，那只橘猫翻了个身，溜达着走了。
手指在裤缝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他重新掏出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还是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心情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