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琢磨着这略显尴尬的气氛该如何自然地过渡过去，陈佳怡已经端着水杯，又啪嗒啪嗒地走了回来。
她喝了一大口水，喉咙得到滋润，似乎心情也顺畅了些。
把杯子放在她那边的床头柜上，她掀开被子重新窝回原来的位置，顺手拿起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随意地滑动着。
周景澄看着她刚刚微微仰头喝水时的样子，脖颈拉出的优美线条，还有睡衣领口处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的细腻肌肤，上午被理智强行压下去的那些心思，又悄无声息地开始活络了。
氛围好像……还不错？
笔记本也很懂事的没电了......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而且，他手里不是正好有个绝佳的工具吗？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面向她，表情是介于工作汇报和夫妻闲聊之间的那种认真。
“陈佳怡同志。”他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引起她的注意，
“关于那个改善台账，我想跟你讨论一下第一个准备的改善的内容。”
陈佳怡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眸看了他一眼。
改善台账？
需要那么卖力吗？
上午建台账，晚上就记录第一条？
看他一脸正经，她也没多想，随口应道：
“可以。你想讨论什么？”
周景澄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平稳，字句清晰地抛出他蓄谋已久的议题：
“我想记录的第一条改善是，”他微妙地停顿了半秒，观察着她的反应，
“希望启动……保障投入方面的前期调研工作。”
“保障投入”？
“前期调研”？
这几个字分开她都懂，合在一起，从周景澄嘴里，在这个时间点，用这种语气说出来……
陈佳怡先是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但仅仅两秒之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倏然睁大，困惑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和了然的神情取代。
她终于把这几个词和他此刻的眼神，以及之前那些“提质升级双边交流”的改善措施条款联系起来了。
这个周景澄！
他居然……他居然能把那种心思，用工作总结的形式包装出来。
又想回来，包装起来也算正常，毕竟他是体质内的，这套最拿手。
她看着他努力维持着正经和镇定，
“周主任~~~”她又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带着十足警告，指尖隔空点了点他，
“这种调研内容，是能拿出来讨论的吗？”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这怎么写？这种条目要是真写进台账里，白纸黑字的，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怕……被关小黑屋啊？”
周景澄看着她脸上那副你懂的的表情，心里其实清清楚楚，她完全理解了他的弦外之音。
但这会儿，他偏偏要装出一副听不懂暗示，只认死理的样子。
他眉头微微蹙起，脸上是一种程序性的不解，反问道：
“为什么不能写？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正经且必要的调研课题。”
他知道自己可能达不到“教学资料”里那种夸张的高强度高水准，但就算打个八折，自我感觉也还是到位的。
陈佳怡虽然从未明确夸过，可她的反应……
他分明能感觉到她是投入的，是享受的。
可偏偏，亲妈之前那个“力不从心”的怀疑眼神，和陈佳怡提出离婚时那句冰冷的“不生孩子”，与他内心深处那点不敢言说的自我怀疑纠缠在一起......
层层叠叠，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让他对自己那点“自我感觉”彻底失去了信心。
他执着于这次“调研”，近乎偏执地想要一个清晰、正面、基于事实的评估，与其说是为了欲望，不如说是他急需打破那个“不行”的魔咒.
他急需一个能让他挺直腰板确凿“行”的证据。
这份深层的焦虑和自我证明的迫切，让他无法接受任何模糊敷衍的回应，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推进这个改善台账。
他身体坐正了些，目光坦诚得近乎固执地看着陈佳怡，开始阐述他的科学依据，但这次，注入了更真实的情感，
“陈佳怡同志，请你想想，正是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我们夫妻双方的最核心问题，就是和谐与未来发展，所以才更需要科学规划，系统优化。
我们必须避免再次出现像上次那样，因为关键物资准备不足，导致的……交流活动意外中断。”
他依旧措辞严谨、滴水不漏，“关键物资准备不足”、“意外中断”这几个字，像个小钩子，勾起了两人关于那个混乱下午的记忆。
陈佳怡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把这种不可告人的事拎到台面上说！
可周景澄还没完，他眼神诚恳，语气甚至带上了点忧患意识：
“这难道不是我们目前最需要改善、最需要建立稳定保障机制的核心环节吗？
我认为，将其作为台账第一条，合情合理，而且迫在眉睫。”
合情合理？
迫在眉睫？
陈佳怡被他这番混合着科学发展和不明执念的宏大论述彻底堵住了。
她想反驳，可张了张嘴，却发现从科学规划和避免意外的角度来看，
他这个逻辑……居然特么的有点道理？
“那也不能写！”
陈佳怡羞恼交加，坚持底线。
周景澄依旧沉着冷静，思想毫不动摇，立刻提出替代方案，一脸“我很好商量”的样子：
“真不能写？那……我们录下来？”
“……”
陈佳怡简直要晕过去，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比写下来还惊悚，
“写！写写写！我让你写！行了吧！”
她被他这锲而不舍、变着花样的逻辑彻底打败了，注定自己是只小白兔，从被守着骗回家那一刻起。
一股混合着羞窘、好笑和无奈的气顶在陈佳怡胸口，她看着他那张写满实事求是和追求效率的脸，
终于没忍住，
抓起旁边的枕头用力按在自己脸上，发出了一声闷闷的、近乎绝望的哀嚎。
几秒后，她猛地放下枕头，头发都有些凌乱了，自暴自弃地瞪着他：
“行！行！周主任！！！你厉害！你问！你赶紧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