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澄把陈佳怡抱回床上，小心翼翼地放下，这才借着灯光，清晰地看到她眼角泛着红，鼻尖也红红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在浴室里那股不管不顾的冲动劲儿，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下满心的慌乱和自责。
陈佳怡一躺下，就用力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写着“我很生气，离我远点”。
周景澄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他知道自己刚才太冲动了，怕现在再说错一个字，直接雪上加霜。
他只能规规矩矩地躺在自己那边，连呼吸都放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偷偷瞥见陈佳怡的肩膀似乎不像刚才绷得那么紧了，脑袋也微微转回来一点。
他抓住这个机会，试探着，
“是不是……刚才不舒服？”
陈佳怡没理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为什么要问，他就不能不提这个吗？
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们俩赚钱也不容易，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奢侈，买那么多砂锅用来打破......
周景澄心里更慌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是我不好。”他声音低沉，开始深刻检讨，
“我现在老老实实交代错误思想，
我就是，一直想着今天是周五，明天都不用上班。
二是……二是你刚才帮我贴那个防水敷贴的时候，离我那么近，我就……我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他越说声音越小，但逻辑清晰，
“本来以为洗个澡能压下去，没想到适得其反。
是我大局意识不强，组织观念淡薄，擅作主张，造成了现在这个……被动的局面。
希望领导……能给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他这边厢检讨得正投入，措辞严谨，态度恳切。
没想到，陈佳怡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
周景澄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后面准备继续反思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下子呆住了，只能愣愣地看着她。
陈佳怡看着他这副呆样，心里的火气混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没有不舒服。”她开口，语气硬邦邦的，带着点难以启齿的羞恼，
“就是……不好意思！”
她越想越气，声音不由得拔高，
“周景澄，你换位思考一下，站在群众的角度看看问题，
你要是被这样……那样的，还有面镜子搞现场直播，你能好意思吗？！”
她终于把核心矛盾吼了出来，感觉胸口堵着的那口气顺畅了些，立刻开始连环炮似的输出，
“你做都做了！
为什么还要来问东问西？！
之前不就跟你说了吗？！这种事是能拿出来讨论的吗？
啊——？！”
她气得坐直了身体，指着周景澄的鼻子，
“周景澄，我问你，你在单位里做事，难道真的必须事事有着落，件件有回音吗？！
连这种事也要搞个满意度回访吗？！”
周景澄被她问得一怔，几乎是出于工作本能，一脸正色地回答道，
“是的。闭环管理很重要。”
陈佳怡：“……”
她瞬间闭上眼睛，猛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如果现在测量自己的血压，估计已经冲破了天际。
她真想把周景澄的脑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神奇的构造！
每次她都感觉自己战斗力爆表，鸡血满格准备打虎，
结果一拳头过去，发现对面是团棉花，或者像是在隔空打牛！
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怒火，都被他那套坚不可摧的工作逻辑给无声无息地化解了，
只剩下一腔憋屈和无边无际的无力感。
她重新睁开眼，看着他那张写满实事求是的脸，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
跟他讲人话，他是听不懂的，要用他能听懂的语言。
十万个后悔上次跟他说话随意点，不用太官方，
事实上，他的脑回路必须时刻保持工作的节奏，才能理解人话。
“周主任~~~”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
“开展工作，要讲究有所为，有所不为，要区分主次矛盾。”
她试图给他灌输一点灵活性，
“对于一些常规性的，或者非关键的事务，要把握好工作节奏，避免陷入事务主义，懂吗？”
说完，她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点正常的反应。
周景澄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眉头微蹙，反驳道，
“可是，我们做的这个，也属于家庭关键任务啊。必须得事事有响应，及时获取反馈，才能持续改进优化。
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不舒服，而是对着镜子会害羞？”
陈佳怡：“……”
她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感觉自己的乳腺结节都要被气出来了！
实在是对牛弹琴！
就算郎朗来了，估计这头牛也欣赏无能。
她放弃迂回战术，决定用最直白的比喻砸醒他，几乎是对着他大声说：
“周景澄！这就跟你小时候春游以后老师让你写游记，看完电影让你写观后感一个道理！
懂不懂？！
不是什么事都必须要有个书面总结和口头汇报的！”
周景澄被她吼得缩了一下脖子，但还是小声地、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写观后感……不是挺好的吗？能加深印象，梳理收获……”
陈佳怡觉得，全天下大概只有周景澄这一个奇葩，会真心觉得看完电影写观后感是件“挺好”的事。
她彻底放弃了，跟这个人，根本没法在同一个频道上沟通！
自己选择的路，哭也要走下去，走不下去，爬也要爬下去。
她不想再啰嗦了，拉起被子就要重新躺下，用后背结束这场令人心力交瘁的对话。
周景澄看着她这副样子，觉得自己必须得往前迈一步，主动表态。
“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多考虑你的感受。类似今天浴室这种情况，我……我会忍住。”
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我保证，以后贯彻……先握手再动手的思想精神。”
“先握手，再动手？”
陈佳怡的脑子还沉浸在浴室那片混乱和刚才那场鸡同鸭讲的辩论中，听到这几个字，
第一反应根本不是他意指的“先沟通再行动”，
而是……某种带着程序更加令人无语的亲密步骤。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得眼前一黑。
算了。
她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还是以前那样好，简单点，确认下加不加班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