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荒原上。
凌昊提出的“诱饵”计划,如同冰冷的巨石砸入水面,激起压抑的波澜。
诱饵,意味着将自己置于炼虚期修罗的正面獠牙之下,不仅要吸引其全部怒火,更需精确控制距离,在生死一线间将其引入死地。
这需要近乎自杀的勇气,与对自身实力极限的绝对掌控。
凌昊的目光与敖擎相接,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沉重。
他是计划提出者,更是大阵不可或缺的主持者。
那么,这个“最合适”的诱饵人选,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就在这份沉重的寂静即将被赋予名字的刹那——
“凌师兄,我去。”
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划破凝滞。江晚晴上前一步,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晚晴师妹,不可。”凌昊断然否决,眉头紧锁:“此事非同小可,你……”
“正因非同小可,才需考量周全。”江晚晴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我身负半蛟之属,于此地水煞环境中更易隐匿行迹,行动亦更迅捷。
玄元重水攻防一体,尤擅迟滞困敌。由我担任诱饵,拖住敌人十息,胜算或能更高几分。”
她目光掠过伤痕累累的龙庭弟子,又看向神色紧绷的同门:“况且,师尊赐下的保命之物,我尚有几件,应能周旋。”
最后一句,她说得轻描淡写,却精准地刺入了某根骄傲的神经。
“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充满讥诮与怒意的嗤笑响起。
敖擎转过身,赤金色的龙瞳死死钉在江晚晴身上,那里面翻涌着被深深冒犯的暴怒与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
“江晚晴。”他开口,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本龙子是不是听错了?一个血脉斑驳的混裔,侥幸得了上清几分真传,就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妄图替代真龙之子去承担最险之任。
谁给你的胆子?嗯?”
他向前逼近一步,属于纯血龙族的威压海潮般涌向江晚晴:
“诱饵,就凭你那点微末道行和混杂不堪的血脉气息?怕是刚靠近,就会被那修罗战将一眼看穿虚实,当作不值一提的蝼蚁随手捏死。
到时候,非但诱敌不成,反而打草惊蛇,葬送所有人,你这不叫勇气,叫愚蠢,叫不自量力!”
他越说越激愤:
“本龙子方才承情,记下了。但这不是你一个杂血可以僭越的理由。
龙族的脊梁,真龙的荣耀,需要用最纯粹的力量和最高贵的血脉去扞卫,你,不配染指这份职责。滚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
江晚晴静静承受着这劈头盖脸的羞辱与威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但这沉默,却比任何激烈的辩驳更让敖擎感到一种被彻底无视的烦躁与怒意。
仿佛他引以为傲的龙威和斥责,落在对方身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够了。”凌昊冷喝一声,横身挡在两人之间,隔断了那无形的锋锐气场。
他转向敖擎,语气斩钉截铁:
“敖擎。晚晴师妹所言,确有可取之处。但——”
他话锋一转:
“你是沧海龙庭龙子,是此地除我之外修为最高、肉身最强、也最‘醒目’的目标,由你去,它上钩最快,最不会怀疑。这是战术选择,与血脉无关。”
敖擎胸膛起伏,龙瞳中金焰跳动,死死瞪着凌昊。
凌昊毫不退让:“你若还自认是敢作敢当的龙子,此刻就该挺身而出,而不是对着愿意替你涉险的同伴宣泄你那无处安放的傲慢。
时间紧迫,一句话,这诱饵,你当是不当?若不敢,我凌昊亲自去,但今日之后,沧海龙庭龙子的胆色,恐怕就要成为笑谈了。”
激将,赤裸而有效。尤其对于将荣耀视作生命的敖擎而言。
“放你的屁。”敖擎勃然暴怒,声若雷霆:“谁说本龙子不敢?凌昊,你给本龙子听好了,这诱饵,本龙子当定了。
但不是为了你们这群累赘,是为了让你这剑痞子,让所有人看清楚,什么才是真龙直面强敌的气魄。”
话音未落,他不再看任何人,身形陡然拔地而起,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流光,非但没有逃离,反而爆发出比之前更炽烈、更张扬的龙威与战意,主动冲向那已肉眼可见、席卷而来的猩红煞气狂潮。
“修罗孽障,你敖擎爷爷在此,速来领死!”
狂放不羁的龙吟挑衅,瞬间响彻荒原。
凌昊眼神一凝,不再有丝毫耽搁:“走!”
两支队伍混合,如同离弦之箭,射向预定的石林埋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