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说笑笑,继续赶着猪羊前行。
绕过几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一处被翠绿山峦环抱的谷地出现在眼前,谷地深处,隐隐可见一座洞府的门户。
但见那洞门之外,景致竟有几分清幽。
周围山绕翠,峰峦叠嶂如碧屏。一脉气连城,地脉灵秀聚此庭,峭壁扳青蔓,藤萝垂挂似帘栊,高崖挂紫荆,花开烂漫映日明。
鸟声深树匝,啾啾喳喳奏仙乐。花影洞门迎,姹紫嫣红铺锦茵。不亚桃源洞,避世幽居可称心,堪宜避世情,妖精也爱清静林。
渐渐走近洞口,又看见一丛大大小小、形貌各异的杂役小妖,约有十来个,正在洞门旁的花树之下嬉戏玩耍,有的摔跤,有的斗草,显得颇为闲散。
古怪刁钻见了,立刻提起精神,扯开嗓子喊道:“喂!都别玩了,猪羊赶回来了,还不快过来接手?”
那些玩耍的小妖闻声,立刻欢呼一声,哗啦啦围了上来,七手八脚,捉猪的捉猪,逮羊的逮羊,嘻嘻哈哈,动作倒也麻利,很快就把十五头猪羊都捆翻在地,准备拖进洞去。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洞内的妖王。只听洞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那黄狮精领着十几个贴身的小妖,大步走了出来。
这黄狮精果然生得一副狮精模样,黄毛金睛,阔口獠牙,身材魁梧,披着一件赭黄袍,倒也有几分山大王的威势。
他走到洞前空地上,目光首先落在旁边按猪的小妖怪上,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古怪刁钻二人,问道:“你们回来了?买了多少?可还肥嫩?”
古怪刁钻连忙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回禀大王,买了八口猪,七腔羊,共是十五个牲口,个个膘肥体壮,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只是那猪羊本该二十两,但……但小的们不小心,把银子给……给弄丢了。”
“丢了?” 黄狮精眉头一皱,金睛中闪过一丝不悦。
刁钻古怪也连忙补充道:“大王息怒!我们以前常在那乾方集老王头那里采买,是老主顾了,信誉还好。”
“这次实在没法,就……就厚着脸皮,跟老王头赊了账,先把猪羊带回来了,这位……”
他指了指旁边的孙悟空,“就是老王头的侄子,跟着一起来取银子的客人。”
孙悟空适时地上前一步,搓着手,脸上露出市侩又带着几分忐忑的笑容,对着黄狮精作揖道:“大王万福,小的就是跟着来收账的,您看……这二十两银子……”
黄狮精听完,看着自己这两个不成器的手下,又是弄丢银子又是赊账,还带个生人进山,心中着实有些恼火,指着他们道:“你们两个……真是……”
话未说完,却见古怪刁钻和刁钻古怪被他这一指,吓得浑身一哆嗦,脑袋垂得更低,肩膀微微发抖,竟似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们倒不全是装的,一半是怕大王责罚,另一半也是因为身边站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煞星”,双重压力下,表现得分外真实。
黄狮精见状,到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
他这洞中规矩不算太严,对下属也还算宽厚,尤其是这两个跟了他不少年头的老部下。看他们这副吓破胆的模样,黄狮精心中那点怒火反倒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和……自我怀疑。
莫非是自己平日对下属太严厉、太苛刻了?不然怎么这点事就吓成这样?
他叹了口气,挥挥手,语气缓和下来:“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二十两银子的事,值得吓成这样?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黄狮洞穷得连二十两银子都出不起,要赖账呢。”
他转头对身边一个小妖吩咐道:“去,取二十两足色纹银来,给这位客人,快去快回。”
那小妖应了一声,转身跑回洞内。不一会儿,便捧出两个十两的银元宝,交给了孙悟空。
孙悟空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笑容满面:“多谢大王!大王果然讲信用,是位豪杰。”
而古怪刁钻和刁钻古怪见大王真的二话不说就给了钱,非但没有责罚,反而替他们解围,心中那股积压的感动、愧疚、以及长期跟随产生的忠诚,再也抑制不住。
两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竟然真的哽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
“谢大王!谢大王不罪之恩!” “大王……您对小的们太好了!”
他们这一哭,反倒把黄狮精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同时也更印证了他刚才的想法——看来自己平时真是对下属太严了,你看,不过是按规矩付了该付的钱,他们居然感动成这样。
他连忙上前,虚扶了一下,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安抚:“好了好了,快起来!像什么样子!区区二十两银子,何至于此?莫哭了莫哭了,让客人笑话。”
古怪刁钻二人被黄狮精亲手扶起,心中更是激荡。
他们抹了把眼泪,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决心。
两人深吸一口气,猛地再次跪下,却不是对着黄狮精,而是转向他,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
“大王!小的要……要举报!”
“不错!我们要举报!” 刁钻古怪也鼓起勇气喊道。
说罢,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连滚带爬地躲到了黄狮精身后,这才敢伸手指向依旧笑眯眯站在原地的孙悟空,脸上满是愧疚和不安。
孙悟空依旧一脸笑意,神色丝毫未变,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幕。
那黄狮精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疑惑地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指着孙悟空的两个手下,又看了看前方镇定自若的“羊倌”,皱眉道:
“你们……要举报什么?举报他?他一个羊倌,能有什么好举报的?莫非……是他骗了你们的银子?还是说这猪羊有问题?”
“不是大王!”
古怪刁钻急声道,“这羊倌……他不是人,啊不是,他不是普通的羊倌,我们……我们是被他威胁了,才带他进来的,他说……他说他丢的东西,就在我们洞里,他来找……”
他们说得语无伦次,但黄狮精毕竟是洞主,心思比两个狼妖缜密得多,结合他们之前反常的表现,以及“丢东西”、“洞里”等只言片语,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几个念头,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眯起金睛,盯着孙悟空,一字一顿地替两个手下把话补全:“你的意思是……这个‘羊倌’,是其他妖怪变化的?他威胁你们带他进来?而我昨夜得来的那三件宝贝……是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