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我拿走就是了？”
孙悟空站在洞口，身形虽不魁梧，却自有一股顶天立地的气势。
一双眼睛如两盏明灯，直直盯着黄狮精，目光锐利。
黄狮精周围站着三十几个小妖，高矮胖瘦不一，有的顶着狼头，有的长着獐子角，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周围安静得能听见火把燃烧时噼啪的轻响。
“我说，既然那棒子是你的，那你拿走就是了。”
“嘿！”
孙悟空气笑了，那笑声短促而尖利，在洞内回荡，震得几个胆小的妖怪缩了缩脖子。
他肩膀一抖，金箍棒滑落手中，在空中转了个漂亮的圈，最后重重杵在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地面微震，洞顶落下几缕灰尘，飘飘扬扬，在火光中像细碎的金粉。
“什么叫那你拿走吧，我说你这个狮子精逻辑有问题啊。”
黄狮精挑了挑浓密的眉毛，放下手中玉环，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更加魁梧，肩背的肌肉在衣物下隆起。
“哦？”
“我倒要听听，我这逻辑问题在哪儿？”
孙悟空竖起一根毛茸茸的手指：“首先，你身为一个小偷，偷了别人东西怎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
他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其次，你偷了我的东西，我找上门来，你一不赔礼道歉，二不乖乖把东西物归原主，还在这里说得这兵器是你施舍给老孙的一样。”
他上前一步，脚下踏出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踩在众妖心上，洞内小妖们齐齐后退，有的撞到同伴身上，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又很快平息。
孙悟空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黄狮精脸上：“怎么，听你的语气，到底老孙是小偷还是你是小偷？”
听见孙悟空的话，黄狮精脸上绷不住了，他那张原本还算端正的狮子脸涨得通红，从额头一直红到脖颈，狮鬃微微竖起，根根分明，显是动了怒。
他平日里标榜自己遵纪守法，如今被孙悟空这么一问，哪里还挂得住脸。
“你这个猢狲，好不知好歹！”黄狮精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嗡嗡作响，“既然那兵器是你的，那你拿回去就是了，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他大步走到孙悟空面前，沉重的脚步踏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黄狮精居高临下地看着孙悟空——他比孙悟空足足高出一头半，身形也壮硕得多——然后伸出手指，直指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我问你，这棒子现在是不是在你手上？”
“是在我手上，怎么着？”孙悟空挑眉，不但不退，反而又向前凑了半步。
“好！”
黄狮精猛地收回手，背在身后，胸膛挺起，“既然在你手上，那我们之间的因果就此了结了，你还不快走？”
他转过身，宽厚的背对着孙悟空，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洞内气氛凝固如冰。
小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满是惶恐和不知所措，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后缩，脚跟贴着洞壁，恨不得能融进石头里去。
孙悟空凝视那黄狮精很长时间，金睛里金光流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内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和黄狮精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最终，孙悟空开口，声音平静：“你到底赔不赔礼谢罪？”
“兵器已经还给你了，你该走了。”
黄狮精摆摆手，动作有些僵硬。
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恰当——偷了人家东西，被找上门来，不但不道歉，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放在哪里都说不过去。
但也没办法啊，黄狮精心里苦，毕竟在这么多小妖怪面前自己要是低头认错了，那自己这大王还怎么当？以后还怎么服众？
这群小妖虽然本事不济，但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可不能在他们面前丢了脸面。
现在也唯有梗着脖子不认错了。
黄狮精咬紧牙关，后槽牙磨得咯咯响，双手在背后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肉里。
“好好好！”
孙悟空连说三个好字，每说一个字，洞内的温度似乎就降低一分。
“黄狮精，早晚有一天你会哭着来求我收回我的兵器。”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黄狮精硬着头皮回道，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底气明显不足。
孙悟空怒极反笑，那笑声开始低沉，渐渐升高，最后变成一阵畅快的大笑。
他摆摆手，像是突然对这场争执失去了兴趣，只见他举起手中金箍棒，看了看。
黄狮精以为孙悟空要动手，立刻摆好架势，双腿微曲，重心下沉，双手在胸前交错，做出防御姿态。
身后小妖们也纷纷亮出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寒光闪闪，虽然阵型杂乱，但三十几件兵器同时出鞘，倒也颇有声势。
到底是自家大王，要打架他们可不能落后。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孙悟空并没有攻击，他将金箍棒轻轻一抛，那棒子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金色弧线，然后“嗖”的一声加速，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如同流星般射入洞中，眨眼间就消失在洞中。
金光划过的地方，空气微微扭曲，留下一道淡淡的光痕，许久才散去。
“这是……”
不只是黄狮精不解，就连其他妖怪也是面面相觑，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困惑和茫然。
几个小妖甚至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刚刚才拿回的兵器又还回去了，莫非是这个猢狲怕了自家大王？
“老孙的东西，从来不靠别人施舍。”
孙悟空双手抱胸，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
“这金箍棒你既然偷了，那是老孙大意，如今就让他回你那里去，老孙自己会拿回来。”
说完，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黄狮精。那眼神复杂极了——有讥讽，有怜悯，有怒其不争，还有一种黄狮精看不懂的深意。
这眼神让这位狮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从尾巴骨升起一股凉意，直冲头顶。
孙悟空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他的步子不大，却极稳，每一步都踏在节拍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妖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