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狮精大惊,连矫正这小妖怪的措辞也忘了,他一把抓住小妖的肩膀,手指深深陷入对方皮肉里。
“那肥硕无比的猪羊怎么会突然间不见了?刚才不是拉去后厨准备宰杀了吗?”他的声音又急又怒,震得小妖耳朵嗡嗡作响。
那小妖被捏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扎,只能颤声回答:“是准备去宰杀了,但刚才根据后厨的兄弟们说,他们迷迷糊糊间感觉困得慌,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睡过去了。”
“等小的不曾听见后厨动静,赶过去一看,才发现他们都躺在地上睡着了,而那些原本被捆好的猪羊都不见了。”
黄狮精松开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碗筷失窃还能说是巧合,可那么多猪羊同时消失——那可是整整五头肥猪、七只壮羊,加起来少说上千斤。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还有后厨有五六个小妖看守,怎么可能同时睡着?又怎么可能在睡梦中被人搬走那么多牲畜而不惊醒?
“该死,莫非我们这狮驼岭是见鬼了不成?”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可又有那个孤魂野鬼敢来搞鬼?他又不是普通妖怪,真要是有人捣鬼,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就在他暗自琢磨时,忽然又有一个妖怪急忙从洞府深处跑来。
那妖怪穿着极为考究,一袭青色长衫,面料是上好的绸缎,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腰间系着玉带,带扣雕刻成竹节形状,颇为雅致;脚上穿着黑色布鞋,鞋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说是妖怪,却不像是个妖怪模样,更像是一个读书人的打扮。
要不是他头上顶着一个山羊脑袋,那弯弯的角,那长长的脸,那下巴上一撮山羊胡,看起来和凡人中的书生没什么两样。
见了这山羊精,黄狮精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了:“你这是……?”
由不得他不慌,这洞中其他东西都可以出意外,但唯独山羊精管的东西不能出意外。
这家伙可是他的账房先生,管理着洞内大大小小的财务,所有的金银财宝、珍贵物件都归他登记造册、妥善保管。
真要是他那里出了问题,那可就严重了——那些钱财不只是黄狮精的个人积蓄,更是整个洞府的运转根本。
小妖们的赏赐,日常开销,购买物资,哪一样不要钱?
真当他一直都在偷东西?
那账房妖怪见了黄狮精,眼中含泪,那双山羊眼里水光盈盈,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膝盖撞在地上发出闷响。
“怎么了这是?这是怎么了?”黄狮精急忙上前搀扶,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山羊精不肯起身,身子伏得很低,额头几乎贴到地面,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大王……小的有负您的希望……小的对不住你……”
“我账房里的钱财都不见了……”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山羊胡随着说话一颤一颤,“小人……小人要以死谢罪。”
说完,那妖怪手上运足法力,手掌边缘泛起淡淡的青光,就朝自己脑袋上落下。
这一掌要是落实了,那脑袋顷刻间就得像西瓜一样爆裂,红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
“砰!”
黄狮精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他的手腕。两股法力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激起一阵小小的气浪,吹得旁边火把忽明忽暗。
山羊精抬头看向大王,眼中满是绝望和自责,那眼神让人看着就心酸。
黄狮精缓缓将他的手掌放下,然后叹了口气,那叹息又深又长,仿佛把胸腔里所有的气都吐了出来。
“你也跟了我几十年了,怎么还是如此鲁莽?”
他扶起山羊精,双手稳稳托住对方的手臂,温声道,“不过是些许钱财罢了,千金散去又如何?”
“那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就是了,那些钱财又怎么比得过你我之间几十年的情谊?”
他这话说得诚恳,倒不是完全作伪,这山羊精确实跟了他很久,算是最早一批追随者。
这些年来,管账目,理财务,从无差错,也从未起过二心,这样的下属,确实比钱财珍贵。
“大王,可是我……”山羊精还想说什么,声音哽咽得厉害。
“没有可是!”黄狮精斩钉截铁。
见他还是自责不已,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站着,眼神涣散,黄狮精对这家伙也是有些无奈。
这山羊精早年间在一个书生家里呆过——那书生是个落第秀才,在山中结庐读书,山羊精每日在窗外听讲,久而久之竟开了灵智,也识了字,读了书。
后来书生病故,山羊精便在山中修炼,直到遇见黄狮精。他沾染了几分书生气,性子执拗得很,认死理,讲规矩,一旦觉得自己有错,那真是能把自己逼死。
如今一看,还真是不好搞。
黄狮精眼珠一转,只得再开口安抚,语气更加温和:“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常言道是狡兔三窟,你家大王我虽然不是狡兔,但也知道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你那里的钱没了,可其他地方还有钱,不过是少了一点罢了。”
他拍拍山羊精的肩膀,“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取些来应急,今日这宴会,说什么也得办下去。”
说完,黄狮精示意他等着,自己转身去宝库中取钱。
对于大王不带自己去取钱这事,山羊精表示没意见,只是深深一揖,然后垂手站在一旁,安静等待。
毕竟这么机密的事别说他只是下属了,就是家人也该瞒得瞒,这是常理,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