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竹屋内点起了一盏油灯，暖黄的光晕映着桌上的几样小菜。
清炒时蔬翠绿欲滴，萝卜炖成了奶白色的汤，番茄被切成瓣，摆得整整齐齐。
“过来吃吧。”楚枫辞将最后一碗米饭放在桌上，自己则在对面的位置坐下，面前空着，只有一杯刚沏好的清茶。
君清逸走过去，目光在几样菜上转了一圈，赤眸里满是“惊喜”。
他坐下后，却没立刻动筷，反而抬头看向楚枫辞，故作不解地问：“师尊，您怎么不吃？”
楚枫辞端起茶杯，指尖微凉的瓷壁能稍缓喉间的痒意，他淡淡道：“我已辟谷，无需吃食。”
君清逸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泼了冷水的火苗，筷子在碗沿轻轻敲了敲，声音也低了几分：“这样啊……我还以为能陪师尊一起用膳呢。”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那副失落的模样，像只被抛弃的小兽。
楚枫辞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分明是故意的。
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灶台边，拿起空碗，盛了小半碗米饭，又夹了两筷子青菜放进去，才重新坐下，将碗推到自己面前。
“陪你吃一点。”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只是尝尝味道。”
君清逸猛地抬起头，赤眸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
他飞快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师尊！”
饭菜的香气在齿间弥漫，可他更在意的，是对面那人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饭的样子。
油灯的光落在楚枫辞苍白的脸颊上，柔和了他清冷的轮廓，连偶尔蹙起的眉峰，都像是染了层暖意。
君清逸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师尊为他做饭，还陪着他一起吃。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师尊心里，是特别的？
他偷偷抬眼，看着楚枫辞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碗里的米饭，忽然觉得，这山间的暮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安心。
只要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他想。
最好能一直这样，只有他和师尊两个人，在这竹林深处，过一辈子。
饭后的碗筷被楚枫辞指尖溢出的灵气卷着飘向厨房，水流自动汇聚成束，冲刷掉油污，再被烘干归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仙人特有的写意。
君清逸坐在石凳上，看着楚枫辞闭目靠在椅背上调息，月光透过枫叶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连那偶尔轻颤的睫毛都像是镀了层银辉。
少年的赤眸里翻涌着满足，像只偷到糖的猫，悄无声息地舔舐着心底的甜。
片刻后，楚枫辞睁开眼，冰蓝色的瞳孔在夜色里格外清亮：“去，把《灵溪剑谱》再练一遍。”
“是，师尊。”君清逸立刻起身，动作利落得不像刚用过膳。
他走到院中空地，“缠溪”剑出鞘时带起一声轻鸣，与夜露的清冽气息相融。
月光下，少年的身影越发挺拔，黑色长发随着动作扬起，赤色瞳孔里映着剑穗的碧绿水光。
起势、旋身、收剑……一套剑法练下来，比白日里流畅了数倍，刚柔相济间，竟隐隐透出几分楚枫辞指导时的韵味。
尤其是收势时那留三分力的巧劲，灵气在剑尖凝而不散，化作一片小小的水幕，映着漫天星子。
楚枫辞靠在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暗自点头。
这孩子的悟性确实惊人，不过一日功夫，便将剑谱的精髓悟透了七八分。只是那招式间藏不住的戾气，还得慢慢磨。
君清逸收剑而立，额角的汗滴在月光下闪着光，他望向楚枫辞，赤眸里带着期待的亮：“师尊，弟子练得如何？”
楚枫辞站起身，夜风掀起他的白发，衣袍上还沾着君清逸那件青色外袍的微热气息。
他走到少年面前，声音轻缓：“尚可。只是剑意太躁，需知水至柔能穿石，木虽韧却知屈，过刚易折。”
他抬手，指尖在君清逸眉心轻点：“静心，方能通灵。”
微凉的触感落在眉心，像滴晨露渗入肌理，君清逸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师尊的气息再次将他包裹，清冽的冷杉混着药香，让他几乎要溺毙在这片刻的亲近里。
“明日寅时起，随我吐纳。”楚枫辞收回手，转身往主屋走，“早些歇息。”
“是！”君清逸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直到那抹月白身影消失在竹门后，他才抬手抚上自己的眉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师尊的温度。
赤眸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跳动的火焰。
他会听话的。
他会变得足够好，好到能永远留在师尊身边。
谁也别想把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