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收缩不是声音,是重量。洪荒众生抬头,看不见天穹之外的变化,却感到胸口发闷,呼吸的空气里掺了无形铁砂。修为低微的草木精怪蜷缩巢穴,地仙天仙心神不宁,金仙大能飞出洞府,望向天际的目光沉凝如水。
压力来自四面八方,沉甸甸地压在世界壁垒上,发出唯有混元圣人方能清晰听见的、细微却持续的呻吟。世界在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弓弦正是洪荒跃动到极致的世界本源。
天庭凌霄宝殿,帝俊与太一并肩立于星图之前。星图映照出的混沌景象扭曲模糊,代表洪荒的光点正被一层不断收拢的灰暗轮廓缓缓包裹。
“开始了。”帝俊手指划过星图,所过之处星光紊乱,“混沌的潮汐前奏,比碎片记载的更快。”
地府深处,平心娘娘阖目端坐六道轮回盘中央,轮盘转速比往常慢了半分,每一次转动都牵扯着整个阴世的根基。“轮回之力可护持真灵不散,”她声音透过阴阳屏障传到殿外侍立的十殿阎罗耳中,“传令各司,加固鬼门关,封锁忘川河道,非朕旨意,阴魂只进不出。”
火云洞,三皇五帝齐聚。伏羲身前先天八卦虚影明灭不定,卦象最终指向一个“险”字,却于险中透出一线“变”机。神农掌心托着一株九穗禾苗,禾苗无风自动,叶片指向世界树方向。“陛下要动那一步了。”轩辕黄帝按着腰间轩辕剑柄,剑鞘轻鸣。
碧游宫、玉虚宫、八景宫、娲皇宫……一道道混元圣人的气息冲霄而起,穿透三十三重天,在混沌边缘交汇,共同撑开一片稳固区域,暂缓外部压力的渗透。
但所有圣人都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混沌收缩的压力会越来越强,直至“门”完全打开,将洪荒拖入纪元战场的熔炉。唯一的生路,是在那之前完成晋升,让洪荒化作能够横渡战场、在厮杀中生存的“本源大陆”。
可晋升,意味着将现有稳固的世界结构彻底打碎、重铸、升华。风险之大,无异于将自身投入混沌熔炉,九死一生。即便殷星已然混元无极,即便洪荒底蕴达到巅峰,失败的可能依旧存在。
一旦失败,世界本源崩解,万物归墟,真灵泯灭,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种认知,如同冰冷的暗流,在洪荒高层,乃至感知敏锐的金仙、大罗群体中悄然蔓延。恐慌不会写在脸上,但道心动摇的涟漪瞒不过同阶修士。
“我们……真能成功吗?”有侥幸从北欧战场撤回、见识过诸神黄昏惨烈的阿萨神族战士低声问同伴,握剑的手骨节发白。
“听说晋升之时,天地法则会暂时紊乱,所有生灵都可能被卷入本源重铸的乱流……”某处仙山福地,几位常年闭关的大罗金仙聚在一处,交换着各自推演出的凶险征兆,面色凝重。
“若陛下与诸圣全力护持晋升,那纪元战场的‘门’若提前洞开,外敌趁虚而入,又当如何?”人族某座雄关内,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望着操练的军阵,眉间刻着深深的忧虑。
疑虑如同野草,在压力的浇灌下悄然滋生。这不是怯懦,而是对未知巨变与灭顶之灾的本能畏惧。亿万生灵的生死,系于一次前所未有、毫无经验可循的晋升之举,谁能真正心安?
就在这时——
洪荒天地,忽然“静”了一瞬。
不是声音消失,而是所有杂念、低语、恐惧的涟漪,被一股宏大、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志,轻轻拂过,抚平。
殷星的身影,并未出现在任何一处仙宫神殿,而是直接显化在洪荒天地的“上空”——并非物理位置的上空,而是存在于每一寸空间、每一缕灵气、每一条法则,乃至每一个生灵意识感知中的“上方”。
他依旧身着玄色帝袍,负手而立。没有散发迫人的气势,没有显化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定海神针,将外界混沌收缩带来的无形重压、将内部滋生的惶恐不安,稳稳镇住。
然后,他开口。
声音不响,却清晰无比地响彻在洪荒每一个角落,响在九幽鬼魂的耳畔,响在深海龙宫的宝座前,响在凡人樵夫的柴扉边,响在每一位仙神妖魔、草木精怪的心神深处:
“混沌将倾,纪元战场的‘门’已在吾界侧翼显化轮廓。”
“退,无路可退。避,无处可避。”
“洪荒欲存,唯有向前一步,破开桎梏,凝‘本源大陆’之基,方有资格入那血腥战场,争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层层空间,看到了每一张或坚定、或茫然、或恐惧的面孔。
“尔等疑虑,朕知。”
“晋升之路,凶险万分,天地重铸,法则更易,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外敌虎视,内压紧迫,时机稍纵即逝,不容丝毫犹豫。”
殷星的声音陡然转沉,每一个字都如同混沌深处响起的惊雷,不是威吓,而是陈述无可辩驳的事实:
“但,这已是唯一的生路。”
“朕,殷星,洪荒共主,混元无极大罗金仙。”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枚残缺却散发着温润紫光、表面流转着无尽玄奥道纹的玉碟虚影,在他掌心缓缓凝聚、旋转。正是那几片造化玉碟碎片所化的完整投影,此刻与他气息相连,光芒大放。
“今日,朕将以此残破之造化玉碟为引,身合洪荒世界本源。”
“朕之道,即洪荒之道。朕之混元无极境,将化作洪荒晋升之基石。”
“朕之神魂,将锚定世界重铸之轨迹。朕之意志,将贯穿本源升华之始终。”
“晋升若成,洪荒化陆,横渡混沌,战于纪元,众生皆可凭此新基,窥更高大道。”
“晋升若败……”
殷星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得令人心悸:
“朕之道果,将先于世界崩解而燃,为尔等争取最后一线真灵遁入轮回、转生他界之机。”
“此为朕,予洪荒众生之承诺。”
话音落下,洪荒死寂。
身合世界!以混元无极大罗金仙之尊,主动将自身道果、神魂、意志与整个洪荒世界本源深度绑定,一同投入晋升熔炉!成则共超脱,败则……道果先燃,为众生断后!
这是何等决绝,何等气魄!
所有疑虑,所有恐惧,在这一刻被那平静话语中蕴含的、不惜己身、与界共存亡的意志,冲得七零八落!
火云洞中,轩辕黄帝猛地拔出轩辕剑,剑指苍穹,声震寰宇:“人族,愿随陛下,共辟生路!”
三十三天外,女娲圣人素手轻扬,山河社稷图虚影展开,覆盖亿万里山河,造化之气奔涌:“妖族,愿随陛下,同铸新天!”
通天教主一声长笑,诛仙四剑虚影冲霄,杀伐之气搅动风云:“截教弟子何在?随为师,为洪荒,杀出一个未来!”
元始天尊肃然颔首,盘古幡无风自动,混沌剑气开辟清浊:“阐教门下,护持天地,义不容辞!”
老子拂尘一扫,太极图在脑后缓缓旋转,天地玄黄玲珑塔虚影笼罩八方:“人教,当尽绵薄。”
帝俊与太一相视一眼,同时踏前一步。周天星斗大阵轰然运转,三百六十五颗主星同时点亮,星辰之力如银河倒卷:“天庭所属,为陛下前驱!”
平心娘娘端坐轮回盘,声音透过阴阳传遍九幽:“地府阴司,护持轮回,真灵不昧,待陛下凯旋!”
“阿萨神族——”托尔高举妙尔尼尔,雷光炸裂,身后英灵殿堡垒嗡鸣,“愿为陛下手中之剑,劈开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