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他真的确诊感染了？”
祁同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
“没错，确证试验结果已出，hIV感染成立。”
大夫语气笃定，神色严肃地补充道
“目前患者需要立即转入隔离病房，进行规范救治与防护。”
得到确切答复，祁同伟只觉得一阵头大，心底暗自腹诽。
这侯亮平，真是能惹事，他瞥了一眼身旁正疯狂用消毒凝胶搓洗手部、连指缝都不肯放过的程度等人，脸上满是无奈。
这帮家伙，还真是怕死，至于那么小心吗？
“那个，程度，把你手中的消毒液给我用下……”
翌日清晨，省委常委会议在庄严的会议室如期召开。
“人都到齐了，开会吧。”
沙瑞金目光扫过端坐的常委们，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会议伊始，他便将话题引向工作表彰，话语中满是对京州市纪委书记易学习的赞许道
“易学习同志到任京州后，迅速啃下了大风厂这块硬骨头，各项后续工作部署得周密妥当，交出了一份让省委满意的答卷，没有辜负组织的信任与重托。”
表扬的话音刚落，会议室的气氛便悄然凝重，沙瑞金的目光转向李达康，语气骤然严肃到
“达康同志，易学习已经为你扫清了最大障碍，接下来的项目建设，必须紧抓进度、严控质量，绝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李达康心中一凛，脸上却连忙堆起恭敬道
“是是是，瑞金书记放心，我一定亲自挂帅督办，确保万无一失！”
他早已习惯了这般场面，沙瑞金到任后，他也曾放低姿态主动靠拢，可“赵家旧部”的烙印太深，终究难以融入新的核心圈子。
一次次被当作“杀鸡儆猴”的典型，他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无奈隐忍。
此前，他特意致电老书记赵立春倾诉窘境，盼着能得到些许帮扶，可赵立春只给他画了一张大饼。
“达康啊，人生路漫漫，这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坚持就是胜利。我正在争取一位内阁领导的支持，届时荣光与共。”
李达康别无选择，只能以一声掷地有声的“忠诚”回应。
此刻在会场，他打完保证便敛去心神，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言。
沙瑞金见状，心中暗自满意。
李达康这“秘书帮”的核心人物，往日仗着赵家势力何等强势，如今不也俯首帖耳？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位目标——
“汉大帮”的领军人物高育良。
“育良同志，你麾下那两位法院院长，此前可是让汉东在上级面前颜面尽失。这事，如今处理得怎么样了？”
又是这套平衡术，高育良心中冷笑。
沙瑞金提拔的侯亮平，会前祁同伟已然密报，竟是染了脏病，这般丑闻他都未曾提及，反倒来问责自己？
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儒雅风度，语气诚恳道
“沙书记批评得是，此事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目前相关违纪人员已全部控制，已移交检察院隔离审查。下一步，我们会及时向全省政法系统通报情况，以案为鉴，警钟长鸣。”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认了责，又表了态，尽显老谋深算的城府。
沙瑞金嘴角噙着一抹深意的笑意，眼底尽是运筹帷幄的笃定
——鹬蚌相争的戏码正酣，他这个渔翁自然要牢牢攥住主动权，而此刻，正是壮大“沙家浜”势力的绝佳契机。
“好，接下来我们议一议人事任免。”
沙瑞金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几分道
“省公安厅厅长一职，关乎全省社会治安与维稳大局，责任重大；反贪局局长的位置也同样关键，上级巡视组刚离开不久，后续案件的深挖彻查、追根溯源，必须要有一位能力过硬、作风扎实的同志牵头。关于这两个岗位的人选，大家有什么合适的建议，都可以畅所欲言。”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瞬间陷入短暂的沉寂，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高育良。
作为省委政法委书记，全省公、检、法系统皆在其分管范畴内，话语权举足轻重。
此刻谁也不愿贸然开口
——毕竟高育良的分量摆在那里，贸然举荐人选，难免会被视作对其主管领域的挑衅。
就连素来与他针锋相对的李达康，此刻也只是垂眸沉思，显然没有主动发声的打算。
高育良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满是错愕与不解。
这两项人事任免，皆在他的分管权限内，按常理，沙瑞金理应先与他这个主管领导提前沟通、交换意见，怎么会突然在常委会上直接抛出？
沙瑞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来不及细究沙瑞金为何这般不按常理出牌，脑海中已飞速盘算起来。
想当初他刚接任政法委书记时，赵东来早已坐在公安厅厅长的位置上，后续更是处处与他不对付，暗地里不知被其他省份的政法委同仁看了多少笑话。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祁同伟这次立了大功，无论是资历、能力还是忠诚度，在省内公安系统里都是拔尖的，除了他，还有谁更合适？
念及此，高育良定了定神，抬眸看向沙瑞金，语气沉稳地开口道
“沙书记，各位常委。关于省公安厅厅长的人选，我推荐京州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祁同伟同志，除了祁同伟，我也想不出谁有这能个力了。”
“嗯，育良同志的提议有参考价值。”
沙瑞金眯起双眼，目光在常委们脸上缓缓扫过，语气听不出喜怒，继续道
“还有其他不同意见或推荐人选吗？”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既然大家没有别的提议，那我先表个态
——对于祁同伟同志担任省公安厅厅长一职，我原则上是认可的。”
高育良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嘴角刚要勾起一丝笑意，沙瑞金话锋陡然一转，一个冰冷的“但是”如惊雷般炸响在会议室
“——上级领导对我省公安战线在巡视期间的表现提出了严肃质疑，也对省委部分同志的领导协调能力有所顾虑。因此，特意从外地抽调了一位精兵强将前来支援汉东工作。”
他顿了顿，目光沉凝地说道
“下面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同志叫王德发，47岁，原汉北省公安厅副厅长。他长期扎根边境禁毒一线，屡立奇功，经验极为丰富。上级的意见是，由王德发同志接任我省公安厅厅长一职，大家谈谈看法。”
“沙书记！”
高育良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儒雅的风度瞬间破功，恼怒道
“祁同伟同志刚刚立下大功，业务能力在全省公安系统里也是拔尖的！这样的同志不给晋升机会，反而空降外人，岂不是寒了一线干部的心？这和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他在心里暗骂，什么wonderful？
之前让侯亮平摘桃子，如今侯亮平栽了，又来这么一出，简直岂有此理！
“高书记这话就不妥了。”
省纪委书记田国富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针对性道
“您总倡导干部要学雷锋、讲奉献，可遇事却一再力推自己的学生上位，这难免让人觉得有搞‘汉大帮’小圈子的嫌疑，让其他踏实干事的干部怎么心服口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田国富显然是提前知晓了沙瑞金的意图。
“我附议田书记的看法。”
列席会议的钱秘书长也适时插话道
“祁同伟同志的条件确实不错，但上级的统筹安排必然有其深意。不如给祁同伟同志记个二等功，予以表彰鼓励，既肯定了他的功绩，也符合组织程序。”
“钱秘书长说得在理！”
李达康见风向已定，立刻跟上补刀，道
“况且祁同伟刚提拔为副市长没多久，短期内再次越级晋升，确实不符合干部选拔的公平原则。我看上级的考虑十分周全，我举双手赞同支持王德发同志接任厅长一职！”
高育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额角的青筋几不可察地跳了跳，儒雅的面具险些碎裂。
他强压着翻涌的怒火，手指攥得发白，声音却依旧试图维持平稳道
“评价干部当全面客观！祁同伟当年也是浴血奋战的缉毒英雄，赫赫战功摆在那里，业务能力毋庸置疑；他从基层摸爬滚打上来，每一步都是实打实的实绩。我承认他是我的学生，但举荐他，正是出于‘举贤不避亲’的公心！诸位这般全盘否定、横加阻拦，未免太过绝情，也寒了实干干部的心吧？”
这番辩解在众人环环相扣的质疑声中，显得格外苍白无力，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激起几丝涟漪便迅速沉寂。
沙瑞金始终端坐主位，眼神冷冽如冰，全程冷眼旁观着这场交锋。
直到高育良话音落下，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先缓后急道
“育良同志，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看重人才、体恤下属是好事……”
话音陡然一顿，他加重了语气，字字铿锵如铁道
“但这是上级的明确安排！我们身为d的领导干部，作为工产d员，服从组织、听从上级部署，是最基本的d性原则！如果连上级的决策都置若罔闻，那我们的d性何在？组织纪律又摆在何处？”
“d性原则”四个字如重锤般砸在高育良心头，让他瞬间语滞。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直冲脑门
——什么上级安排？
说到底，不过是欺负他背后没了靠山！
沙瑞金，你好手段，好一个“d性”绑架！这般卸磨杀驴、强势压人，看今后还有谁敢真心给你卖命！
可愤怒归愤怒，他却不敢再反驳半句。
沙瑞金已然将此事上升到了d性高度，若是再执意反对，便是公然对抗组织、违背d性，这个帽子他戴不起，也不能戴。身为d的领导干部，“不听d的指示”这七个字，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见高育良脸色铁青，浑身紧绷却不再作声，沙瑞金适时收尾道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举手表决吧。”
话音刚落，田国富、钱大通、李达康等人立刻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吕州市委书记紧随其后。
刘振东朝高育良递了个眼神，终究还是缓缓抬手。
高育良看着眼前一片林立的手臂，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烧穿理智，可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懑与不甘，牙关紧咬，艰难地、一寸一寸地举起了手。
见状，几位原本犹豫的“高系”常委，也只能纷纷跟着举手。
最终，王德发担任省公安厅厅长的提议，以全票通过的结果尘埃落定。高育良的手僵在半空，手指泛白，眼底翻涌的怒火与屈辱，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输了，输得憋屈，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