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秦雅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她甚至忘记了去端自己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投影幕布上的那八个字——“一流企业，做标准”。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砸碎了她三天以来所有的骄傲和自信。
她引以为傲的商业嗅觉，她赖以立足的cEo宝座，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本以为自己设下的是一个天罗地网，一个足以让张露身败名裂的陷阱。可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坐井观天的笑话。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李承风。
他会是什么反应？是震惊？是赞许？还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然而，李承风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他甚至没有看张露一眼，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整个行业格局的汇报，只是饭后的一场寻常闲聊。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拿起激光笔，指向了ppt中的第二步。
“游说布鲁塞尔，这个想法很好。”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但是，你提到的‘我们在欧洲的政商资源’，具体是指什么？”
来了！
秦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这是李承风在发难了。这个方案的格局再大，如果无法落地，那也只是纸上谈兵。而游说欧盟委员会，这是整个计划中最核心也最艰难的一环，需要的能量和资源，是普通商业公司难以想象的。
张露一个实习生，她从哪里来的这种资源和底气？
秦雅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定是张露的致命破绽。
“我查阅了公司之前的资料，”张露不卑不亢地回答，“我们和龙啸天先生的势力有过多次合作，他在北美和东南亚有着深厚的政商背景。我认为，可以通过他来……”
“情报有误。”
李承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龙啸天在欧洲的影响力有限。这条路，走不通。”
秦雅的心中，涌起一丝快意。果然！这个计划，终究只是一个空中楼阁！
然而，张露接下来的话，却让秦雅再次愣住了。
“是的，李董。”张露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这一点，确实是我的疏忽。我只看到了龙先生过往的成功案例，却忽略了地域的差异性。所以，我准备了b计划。”
她按动遥控器，ppt翻到了新的一页。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笑容迷人的外国女人的照片。
“卡特琳娜·施耐德，”张露介绍道，“德国顶级律所‘K&L Gates’的高级合伙人，在德国乃至整个欧盟的法律界和政界，都有着广泛的人脉。更重要的是，在上次法兰克福的谈判中，她曾主动向您示好。”
“我查过她的资料，她背后的施耐德家族，是德国社民党的长期政治献金捐赠者。而现任的欧盟环保委员会主席，正是德国社民党党员。我认为，由她作为切入点，远比通过龙先生要直接、高效得多。”
会议室里，秦雅感觉自己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想起来了，在法兰克福，确实有这么一个女人。当时，那个女人毫不掩饰地对李承风表示好感，自己还因此心生不快，强势地出面替李承风挡了回去。
她当时只把那个女人当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情敌，一个想要攀附李承风的狂蜂浪蝶。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张露的眼中，这个“情敌”，竟然是一个可以撬动整个欧洲市场的、至关重要的“战略资源”！
这种差距……
秦雅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能和李承风并肩作战的女王。可现在看来，当李承风在布局天下的时候，自己却还在为一些争风吃醋的私事，沾沾自喜。
何其可笑！
“很好。”李承风终于点了点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赞许的表情，“思路清晰，有备无患。这才是我的特别助理该有的水平。”
一句“我的特别助理”，像一道惊雷，在秦雅耳边炸响。
这句话，彻底宣告了张露的胜利，也宣告了她秦雅的完败。
李承风转过身，看向脸色惨白的秦雅。
“秦总，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他明知故问。
秦雅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说这个方案异想天开？还是说它漏洞百出？
不，她很清楚，这份方案，近乎完美。
它不仅在战略上碾压了自己，更在细节上，展现出了可怕的执行性和洞察力。
“我……没有意见。”秦雅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既然秦总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李承风一锤定音，“张特助。”
“在。”
“从今天起，你就是‘新源科技欧洲市场战略’专项小组的组长。公司所有相关部门，包括市场部、法务部、财务部，全部由你调配。我给你最高的权限，也给你最充足的预算。”
李承风看着张露，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个月后，我要看到欧盟环保委员会的推荐标准里，出现‘Scwo-plus’的名字。”
“是，李董。”张露挺直了背脊，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保证完成任务。”
李承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秦总，把你的那份方案也带走，让市场部的人学习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市场方案。”
这句话，是对秦雅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羞辱。
秦雅的身体晃了一下，她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她看着李承风，那个男人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已经转身走到了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们，点燃了一支烟。
仿佛她们两人的胜负，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秦雅拿起桌上那份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方案，只觉得无比的滚烫和讽刺。
她没有再说话，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会议室。
当会议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张露也抱着电脑，准备离开。
“等一下。”
李承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露停下脚步，转过身。
李承风吐出一口烟圈，隔着缭绕的烟雾，看着她。
“今天晚上九点，云顶一号，顶层A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