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墓地下城,依旧是那片永恒燃烧的天空与无尽焦黑的大地。炽热的空气扭曲着视野,暗红色的熔岩在龟裂的大地沟壑中缓缓蠕动,发出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的低吼。李飞前一秒还身处双子星算力中心那绝对恒定低温、墙壁流淌着幽蓝数据洪流、充满冰冷未来感的空间,下一秒便被抛回这炽热、蛮荒、色彩对比强烈到刺目的炼狱。极寒与酷热的剧烈温差,绝对秩序与纯粹混乱的视觉景象,在他神经上狠狠撕扯出一道裂隙,让他产生了数个心跳的短暂恍惚,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还滞留在那片数据的深海,未能及时拽回这具承受着热浪炙烤的躯壳。
但他强行掐断了这丝恍神。时间,或者更精确地说,此刻环境中可能存在的窥探,不容许他浪费哪怕一瞬。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周围环境——燃烧的陨石不时划过天际,在焦土上砸出新的坑洞,腾起夹杂着火星的烟柱。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一处相对隐蔽的角落:那是由数根如同洪荒巨人骸骨般矗立的、巨大的暗红色熔岩岩柱所环绕的区域,岩柱中央,是一个已经沉寂、入口宛如黑洞般深邃的死火山口。那里地势低洼,岩柱投下错综复杂的阴影,是这片几乎无处藏身的燃烧平原上难得的视觉盲区。
没有丝毫犹豫,李飞身形如一道掠过地面的青烟,几个起纵便悄然没入火山口的阴影内部。内部空间比预想宽敞,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息和冷却熔岩特有的闷浊感,但异常干燥,与外部涌动的热浪隔开,竟显出几分反常的“静谧”。他迅速在底部一块相对平坦、铺着细碎火山灰烬的岩石上盘膝坐下,将周身因高速移动与紧张而略微翻腾的气血缓缓平复,直到呼吸与心跳的频率降至最低,与这片地下城的“脉动”若即若离地融为一体。
然后,他才将全部注意力,投向此行几乎用命搏换来的最大收获——那个从双子星算力中心最核心处带出的金色箱子。箱子被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地放置在身前布满灰烬的地面上。它非金非木,材质难以辨识,表面并非光滑如镜,而是覆盖着无数极其细密、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变幻的奇异数据纹路,那些纹路时而交织成繁复的几何图形,时而散开如星河漩涡,散发出微弱的、冷暖交替的辉光。指尖触及箱体,传来的并非金属的冰凉或木质的温润,而是一种恒定的、内敛的温凉,仿佛触摸的不是实体,而是一个拥有自我能量场、将澎湃力量完美封印在内的奇异造物。
仅仅是接触,就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算力中心最后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与那头虚实双生、掌控着数据与物质边界的诡谲猫形生物进行的最终决战。回忆的碎片带着冰冷的锐痛刺入脑海:数据流构成的致命陷阱,实体与幻影难以分辨的交替攻击,空间在真实与虚幻间的疯狂闪烁,以及自己榨干最后一丝神识与灵力、在生死毫厘间斩出的那一剑……心脏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紧缩感,那是劫后余生的生理反应。但紧接着,一股更庞大、更沉重的情绪覆盖了那丝余悸——那是尘埃终于落定后,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混合着疲惫与灼热的释然,以及对于“最终答案”近乎炙烫的期待。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值得那般守护,值得那般冒险?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地下城灼热而带有硫磺颗粒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轻微的刺痛感,却也奇异地帮助他彻底压下了最后一丝翻腾的气血与杂念。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如古井寒潭的深邃,只有最深处,跳跃着一簇微弱却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