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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安儿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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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内的时光在炉火的噼啪声和隐约的书卷翻动声中,缓缓流淌。沈默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守护的石像,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身旁蜷缩成一团的女儿身上。念儿也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低垂着小脑袋,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那偶尔因呼吸而轻微起伏的瘦弱肩膀,证明着她的存在。

安儿早已收回了过于直接的好奇目光,重新坐回自己的小凳子,心思却似乎不再全在面前的石板上。他时不时地抬起眼,偷偷瞄向那个坐在炉火旁、像个小影子似的姐姐。他看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甚至连阿娘特意放过去的米糖都没有碰一下。安儿虽然年纪小,心思却敏感,他能感觉到那个小姐姐身上散发出的、一种与他平日玩耍的街坊孩子截然不同的紧张和害怕。

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黑葡萄似的眼珠转了转,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悄悄从小凳子上滑下来,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柜台后面,踮起脚尖,努力去够柜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小抽屉。那是沈微婉偶尔会放些零碎小东西的地方,有时也会藏一两块给安儿解馋的零食。

沈微婉正低头整理着账目,察觉到儿子的动静,抬眼看去,只见安儿费力地拉开抽屉,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干净油纸仔细包着的小小物件。他用手紧紧攥着,像是捧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然后转身,朝着沈默和念儿坐的那张桌子走去。

沈微婉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认得那油纸包,里面是她前两日才买回来,偶尔奖励安儿的一小块麦芽糖。那糖不算稀罕物,但对安儿来说,已是极难得的零嘴,他自己都舍不得一次吃完,上次只舔了一小口,便宝贝地重新包好藏了起来。

安儿走到桌边,在离念儿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没有靠得太近,似乎也懂得不能惊吓到这个胆小的姐姐。他仰起小脸,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沈默。沈默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个不期而至的小男孩身上,眼神依旧平静,没有流露出阻拦或欢迎的意思。

得到默许般,安儿这才将目光转向依旧低着头的念儿。他伸出那只紧紧攥着的小手,慢慢摊开掌心。油纸包被他的小手焐得有些温热,他笨拙地用另一只手将油纸打开,露出了里面那半块色泽金黄、表面带着细微颗粒的麦芽糖。

他向前又挪了一小步,将摊着麦芽糖的小手,朝着念儿的方向,尽可能近地递过去。他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却努力说得清晰,带着一种纯粹的善意:

“妹妹,给你吃,甜的。”

念儿一直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那近在咫尺的、独属于麦芽糖的温暖甜香,比刚才那块米糖更加浓郁直接,像一根轻柔的羽毛,拂过她紧闭的心扉。她的小手在膝盖上绞得更紧了,显示出内心的挣扎。

她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微不可查地,抬起了一点点眼帘,视线飞快地掠过安儿那只捧着糖的小手,以及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期待又有些紧张的表情。然后,她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怯生生地、求助般地,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父亲。

沈默将女儿这细微的举动和眼神尽收眼底。他看着安儿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又看了看女儿眼中那混合着渴望与畏惧的微光。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念儿,幅度极小,却异常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得到了父亲的许可,念儿紧绷的小身子似乎放松了一丁点。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安儿手心那块诱人的麦芽糖,犹豫着,挣扎着。终于,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一直绞在一起的小手。那小手也有些瘦,指节分明,动作间带着一种迟疑的试探。

她的指尖轻轻地、快速地触碰了一下那块麦芽糖,仿佛在确认它的真实存在,随即又像被烫到般缩回了一点。最终,她再次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从安儿掌心捻起了那半块糖。整个过程,她的动作都轻缓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没有碰到安儿的手心分毫。

糖一到手,她立刻就将小手缩了回去,紧紧将麦芽糖握在手心,仿佛怕它飞走一般。她依旧没有抬头看安儿,也没有说谢谢,只是将握着糖的小手紧紧贴在胸前,重新低下了头。

但这一次,沈微婉敏锐地注意到,这孩子那一直紧绷着的、几乎要缩进肩膀里的小脑袋,似乎微微抬起了一线。那苍白的小脸上,紧绷的线条也仿佛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安儿见小姐姐终于接过了糖,虽然没理他,但他似乎已经很满足了。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缺了一颗门牙的、毫无心机的灿烂笑容,高兴地转身,迈着轻快的小步子跑回了自己的小凳子旁,重新拿起了木炭,心情颇好地继续他的“创作”。

沈默看着跑开的安儿,目光在他欢快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身旁紧握着糖块、依旧沉默却似乎不再那么僵硬如小石像的女儿身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面前那碗已经温凉的水,喝了一口。

沈微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那片因念儿出现而泛起的涟漪,渐渐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安儿这出自本能的、笨拙却真诚的善意,像一道微弱却纯净的光,似乎悄然照亮了那孩子紧闭心扉的一丝缝隙。这无声的交流,比任何言语都更打动人心。她看着柜台边那对沉默的父女,又看了看自家懵懂却善良的儿子,只觉得这冬日里的“安食铺”,因了这童真无邪的暖意,而变得更加完整和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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