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神谷外围那层对于寻常五六阶修士来说颇为麻烦、需要特定手段或强攻才能破开的结界屏障,在如今的陆隐面前,简直跟一层稍微厚实点的窗户纸没什么区别。
他甚至不需要动用“跃迁”或者蛮力去“闯”。只是站在那灰雾漩涡入口前,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七阶神力混合着对空间规则的细微理解,如同最灵巧的裁缝找到了布匹纹理最松散的那一处,轻轻一划。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结界光幕上便出现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流淌着细微电光的缝隙。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连结界本身预设的预警机制都没能触发。
陆隐侧身,如同回家开门般自然,一步便跨了过去。缝隙在他身后迅速弥合,恢复如初。
进入坠神谷范围,眼前景象与外界的荒凉入口截然不同。天空被一种常年不散的淡灰色雾霭笼罩,光线昏暗。大地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的基调,仿佛被干涸的血液浸染了无数岁月。奇形怪状的嶙峋巨石四处耸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种更隐秘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腐朽与狂暴混杂的气息。
这里就是所谓的外域。偶尔能看到一些半透明、形态扭曲、散发着怨念与执念波动的“行灵体”在游荡。
这些大多是当年陨落在此的强者残魂与谷中特殊能量结合形成的怪物,对于需要灵晶修炼或完成某些任务的修士来说,它们是猎物。
但对于如今的陆隐,尤其是掌握了“同源”武技,能够直接从天地间更高效汲取精纯能量的陆隐而言,这些最多不过五阶气息的行灵体,连让他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他目标明确,根据之前搜集到的零星信息和直觉的指引,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融入环境灰暗色调的模糊影子,朝着谷地更深处,也就是联邦御战司划定的“内域”方向疾驰而去。
所谓的“内域”与“外域”,并没有一道肉眼可见的城墙或者能量屏障分隔。
只是越往深处走,环境越发险恶,出现的行灵体实力明显攀升,从零星的四五阶,渐渐能遇到气息接近六阶的强悍个体。
同时,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仿佛被某种恐怖力量生生撕裂或轰击出的深坑、峡谷,残留的能量波动即便过了无数年,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与霸道——那是属于武道绝巅者的痕迹。
陆隐的速度极快,遇到实在不开眼挡路的行灵体,往往只是一道裹挟着七阶神力的拳风或者指劲,便将对方轰得溃散。他如入无人之境,迅速穿越了传统意义上的“危险区”,真正踏入了罕有人至的坠神谷腹地。
到了这里,景象又是一变。
昏暗的天空似乎高了些,但那灰色更浓,仿佛沉淀的铅云。
无数参天古木拔地而起,树干粗壮得需要数十人合抱,树皮漆黑如铁,枝叶虬结,将本就稀少的光线遮蔽得更加严实,林间一片幽暗。
空气中除了硫磺和腐朽味,还多了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腥气,以及某种大型猛兽巢穴特有的臊臭味。
低沉的兽吼从密林深处传来,震得树叶簌簌作响。偶尔能看到庞大如山峦般的黑影在更远的迷雾中缓慢移动,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凶蛮气息。这里,显然已经成了强大妖兽族群的领地。
陆隐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赶路时自然逸散出的气息。
一个七阶强者,哪怕只是初入此境,在这片相对“原始”的区域,也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醒目。
果然,他深入没多久,前方密林中便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腥风扑面!
一道庞大的黑影以惊人的速度扑出,裹挟着凶戾的妖力,直取陆隐!
那是一只体长超过五丈、皮毛斑斓、额生“王”字黑纹的巨虎,妖力澎湃,赫然达到了六阶层次!它显然是将陆隐当成了入侵领地的不速之客,一出手便是杀招,锋利的爪牙闪烁着寒光,足以轻易撕碎精铁。
陆隐眼神都没动一下,前冲的身形甚至没有停顿。只是在虎爪即将临体的刹那,他随意地抬起右手,握拳,迎着那比他整个人还大的虎爪,轻描淡写地一拳轰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嘭”响,如同重锤砸在蒙了厚牛皮的鼓面上。
紧接着,那气势汹汹扑来的巨虎,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轰隆”一声撞断了两棵数人合抱的古树,才狼狈地翻滚落地,砸出一个大坑。
“吼——!”
巨虎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翻身站起,铜铃般的虎目中充满了惊怒交加。它没有再次贸然扑上,而是死死盯着那个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苍蝇的黑衣少年,口吐人言,声音低沉如闷雷:“来者何人?为何擅闯神明栖息地?!”
“神明栖息地?” 陆隐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反问,“此地不是叫‘坠神谷’吗?据传是上古武神陨落之地。”
“哼!” 巨虎,或者说这头六阶虎王,闻言不屑地打了个响鼻,喷出两道白气,“坠神谷?那不过是无知人族蝼蚁,擅自给这片神圣之地起的污秽名字罢了!当不得真!”
陆隐这下真的来了兴趣:“哦?照你的说法,这里面……真有神明栖居?”
虎王巨大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警惕和更深层次的敬畏,它冷冰冰地道:“此事与你无关!此地不欢迎外人,念你修为不易,速速退去!”
陆隐不但没退,反而笑了起来,笑容温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那可不行。我大老远来一趟,就是为了一睹‘神明’风采,或者感悟先贤遗韵。这还没见到正主,哪有掉头就走的道理?”
虎王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蔑视,瓮声瓮气道:“人族小子,你修为虽强,但也只是比本王略胜一线罢了。此地之威,远非你能想象。让你离开,是本王念你修行不易,莫要自误,枉送性命!”
“略胜一线?”
陆隐心里笑了笑,自己七阶的修为,加上武道修为,小小六阶虎妖也敢大放厥词。不过他也不点破,依旧客客气气地说:“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想请虎王通禀一声,可否?就说,武神传承者,人族陆隐前来,欲求一见。”
“武神传承者?你好大的口气!”虎王听后顿时冷笑不已,毫不犹豫开口嘲讽道:“你知道武神是什么样的存在吗?你知道你这样实在侮辱武神吗?我已经念及你修行不容易,允许你离开了,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在此打杀了你?”
陆隐笑了笑,说道:“你怎知我在说谎?武神传承在外域,我从外域得到的,他既然留下了传承,那就是有缘者得之,我机缘巧合得到,哪里就侮辱武神了?”
虎王一愣,但看这个人族的神态,不想作假的样子。
陆隐趁热打铁,“能否通禀一声?”
“通禀?”虎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没好气地低吼道,“老子还没那个资格直接面见神明!话已至此,速速离去!否则……”
它威胁的话没说完,似乎也不想再多费唇舌,巨大的身躯一转,粗壮的虎尾如同钢鞭般扫断几根碍事的灌木,竟真的打算离开,不再理会陆隐。
陆隐站在原地,心头却是微微一动。
六阶的虎王,连通禀的资格都没有?
这“神明栖息地”的规格,未免太高了点。这越发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里面栖居的,难道真的是一位活着的神明?还是说,是比武神传说更古老、更隐秘的存在?
无数猜测掠过心头。他来此就是为了探寻机缘和真相,怎么可能因为一头虎王的几句话就退走?
于是,在虎王迈着沉重的步伐,刚刚走出十几米远的时候,陆隐也动了。他就像个迷了路、恰好看到个本地向导的游客,十分自然地、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虎王的感知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身后那如影随形、毫不掩饰的气息。
“吼——!!!”
震天的虎啸瞬间爆发,比刚才更加狂暴,饱含着被彻底轻视和挑衅的滔天怒火!虎王猛地转过身,庞大的身躯人立而起,暗金色的妖力如同沸腾的岩浆般从它体内喷涌而出,将它周身数十米范围映照得一片璀璨!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朝着陆隐碾压而来,周围古木的枝叶都在簌簌发抖!
它那双铜铃大眼此刻已是一片赤红,死死锁定陆隐,声音如同滚雷,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卑贱的人族蝼蚁!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既然你执意寻死——”
“本王就成全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它那蓄满狂暴妖力的巨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气势,再次朝着陆隐当头拍下!这一次,威力何止倍增!爪风未至,地面已被压出深深的沟壑!
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