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轻轻抬手。
刹那间,周围所有“水手”齐刷刷地从腰间、腋下拔出制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森然对准了甲板上所有人。金属撞针被扳动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海面上令人毛骨悚然。
“饶命啊!”
“林先生!不关我们的事啊!”
“都是陈清华和蓝家指使的!”
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垮了这些平日作威作福的枭雄,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何鸿燊也被这阵仗吓得脸色煞白,但他看到瘫软在地、花容失色的蓝琼缨,想到家中尚且年幼的子女,猛地冲到林一面前,几乎是哀求道:“林先生!林先生!手下留情!琼缨…琼缨她毕竟是我几个孩子的母亲!求您看在我和孩子们的份上,放她一马!我保证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从船舱的阴影处传来:
“何总,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为她求情?”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彦慢悠悠地从阴影中踱步而出,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原来真正的主宰一直在这里冷眼旁观。
林彦走到何鸿燊面前,目光却落在蓝琼缨身上,毫不掩饰的讥讽:“何总,你不会不知道,澳门葡京最近这一系列的烂摊子,背后都是你这位于心不忍的好妻子在兴风作浪吧?”
何鸿燊面露痛苦,却依旧坚持,对着林彦深深鞠躬:“林少!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管教不严,是我对不起林家!但是…但是我不能让几个孩子失去母亲啊!孩子是无辜的!求您了!”
林彦不为所动,眼神锐利如刀:“若是我今天放过她,她日后对我林家心生怨恨,暗中报复,又当如何?我可没有时时防备一个女人报复的闲心。”
“不会的!绝对不会!”何鸿燊急忙保证,几乎是指天发誓,“我会立刻把她送到国外,派人看管起来,让她安度余生,她绝对不敢,也没有能力再报复林家!”
林彦不再看何鸿燊,而是缓缓走到瘫坐在地的蓝琼缨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他眼中金芒一闪而过,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
“蓝小姐,你怎么说?”
“今晚,你的父亲和大哥,必死无疑。我杀了他们,你会恨我吗?会想尽办法,杀了我吗?”
蓝琼缨猛地抬起头,之前伪装出的恐惧和可怜瞬间被撕碎,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怨毒和疯狂。她双眼赤红,死死盯着林彦,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尖锐扭曲:
“姓林的!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
她猛地转向何鸿燊,眼神如同淬毒的利箭,“还有你!何鸿燊!你这个负心汉!伪君子!黎婉华那个贱人!我也不会放过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这歇斯底里的诅咒,彻底断绝了她所有的生路,也让何鸿燊最后的求情显得苍白而可笑。甲板上,只剩下她疯狂而绝望的回音,在海风中飘荡。
林彦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向面如死灰的何鸿燊,仿佛在说:
“你看,这就是你要保的人。”
林彦轻轻抬了抬下巴。
动手。林一的声音像锤子砸在每个人心上。
砰砰砰——
枪声像爆豆般炸响,瞬间撕破了公海的宁静。刚才还在哭爹喊娘的求饶声,一下子全哑了。
那些站着跪着的人,就像被看不见的棍子狠狠抡了一下,身子猛地一颤,有的直接软倒,有的被子弹的力道带得往后栽。所有的哭喊、咒骂、哀求,都被这阵枪声和海浪吞得干干净净。
有人吓疯了,嘶吼着往船舷边冲,想翻过栏杆跳海逃命。可他们哪知道,这些根本不是普通人。
他们只是随意挪了一步,就精准地堵在跳海的人面前。单手扣住对方肩膀轻轻一按,那人就像抽了骨头似的瘫软下去,接着补上一枪彻底终结他的挣扎。
整个处决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甲板上的人影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下甄国龙、向华炎、陈耀兴还坐在椅子上,还有抖得像片树叶的何鸿燊。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混着血腥味,随着海风飘散。
林彦这才慢悠悠转过身,目光从三张惨白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快要站不住的何鸿燊身上。
何总,你的问题解决了!”
“甄先生,不知道你们三个的嘴严不严?”
“林先生,今晚在家睡觉。”
“我在打麻将!”
“我...我在泡妞!”
幸存的三人一边撇清自己,一边看着面前这张精致的脸,仿佛在看索命的阎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江湖地位、手下兄弟都是个笑话。林彦根本不需要他们低头,他只要他们把今晚的恐惧刻在骨子里,带回香港。
林彦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甄国龙和向华炎,“甄先生,向先生,14K的主心骨我已经抽掉了,接下来,九龙的那些码头、夜场,你们新义安与和胜和谁吃得多,谁吃得少,我林家一概不管,也看不上。”
他的目光最后落回何鸿燊身上,话却是对那三位幸存者说的:
“我只有一件小事。不管你们谁最后占了上风,往后在澳门,何先生的生意,能帮个忙照顾一下吗?”
甲板上死寂一片,只有海浪声阵阵。
甄国龙、向华炎、陈耀兴三人几乎是拼命地点头,脖子都快要点断了,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一定一定!”
“林少放心!何先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包在我们身上!”
他们心里清楚,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从今往后,何鸿燊在澳门,将不再仅仅是一个赌场老板,他的背后,站着这尊让他们肝胆俱裂的杀神。
货轮在清晨的薄雾中悄然返回香港。何鸿燊几乎是脚不沾地,立刻动用了所有能信任的人手,将蓝家父子三人以及蓝琼缨的遗体妥善安置,找了处偏僻的临时地点先行掩埋,打算等日后请高人看好风水,再正式下葬。做完这一切,他身心俱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第二天上午,电话铃尖锐地响起。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林一的声音:“何先生,少爷请你来深水湾一趟。”
何鸿燊不敢怠慢,立刻驱车前往。再次踏入那间熟悉的书房,他看到林彦正坐在茶几前,慢条斯理地冲洗着茶具。
“林少,”何鸿燊的声音带着沙哑和疲惫,“您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他知道,这是兑现那晚“一个问题”承诺的时候。
林彦没有抬头,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推到他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庞。
“何总,”林彦开口,问出的问题却让何鸿燊微微一怔,“我其实很想听听,你对黎婉华小姐,还有对蓝琼缨小姐,这感情……是怎么一步步变化的?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何鸿燊心里顿时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感。他千想万想,也没料到这位手段通天的林家少爷,费了这么大力气,甚至让他亲眼见证了那样一场血腥清洗,最后想问的,竟然是他的感情私事?这算什么怪癖?
但他不敢流露出任何质疑,如今的他,在林家面前已无任何秘密和底气可言。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终究还是将那段过往缓缓道来。
他的声音带着追忆,也带着复杂:“我……其实很爱婉华。”他承认道,“她漂亮,有才华,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家族背景也好。当年娶她,我是真心的,想着能和她白头偕老。”
他的语气渐渐低沉下去:“可后来,我的生意越做越大,偏偏选的是博彩这条路。婉华的家族……在这方面,能给的支持有限。”他顿了顿,提到了转折点,“就在那个时候,蓝家主动找上了我,递出了橄榄枝。他们说,只要我愿意娶琼缨,蓝家就倾尽全力,为我在澳门的生意保驾护航。”
“琼缨她……”何鸿燊斟酌着用词,“确实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才十四岁,就敢没名没分地跟着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日子久了,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而且,在生意上,她比婉华有手段,也更放得开,能帮我处理很多婉华处理不了的事情。”
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自嘲,像是在剖析那个曾经的自己:“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感情这东西……往往就没办法太纯粹了。里面总会掺杂着利益、算计和权衡。我知道对不起婉华,但为了站稳脚跟,我……我只能冷落她。婉华那个人,骨子里清高,有感情洁癖,自从我娶了琼缨,她……她大概就对我彻底死心了。”
说到此处,何鸿燊沉默下来,似乎不愿再多谈其中的细节与伤痛。
林彦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脸上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失望。
片刻后,他抬起眼,对着何鸿燊轻轻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淡:
“可以了,何先生。我们两清了,你回去吧。”
送走心神不宁的何鸿燊,林一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见自家少爷正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少爷,”林一走近,低声问道,“您从他那儿,问出什么想要的答案了吗?”
林彦收回目光,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思索后的清明,摇了摇头:“没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我是在观察。”
他踱步到书桌前,指尖划过光滑的桌面。“观察何鸿燊这个人,也观察我自己。”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何鸿燊最初娶黎婉华,那份‘初心’肯定是真挚的,是爱那个人的。可人的一生太长了,变数也太多。那些所谓的智者总在劝诫世人‘要保持初心’,要我说,这纯粹是放屁。”
林彦的语气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嘲弄:“人生每个阶段的需求根本不一样。伴侣之间,需要的是共同成长。一个在大步流星地往前闯,另一个却还停留在原地,这中间必然会产生鸿沟。凡人一辈子,怎么可能只靠一句轻飘飘的‘初心’就能绑在一起走到最后?”他总结道,眼神锐利,“所以,我相信真心,但更相信真心瞬息万变。”
林一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试探:“少爷,您……前世谈过恋爱吗?”
林彦猛地转头瞪他,耳根泛红:“你问这个干嘛?想窥探我的隐私?”
林一难得地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就是好奇嘛。您到底谈过没有?”
被林一这样追问,林彦有些恼羞成怒,没好气地承认:“没有!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谈过!行了吧!”他自暴自弃般说完,语气忽然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我好像……没有爱上别人的能力...我把你们当家人,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不会背叛我,除此之外,我从不相信别人,我只相信自己!”他抬眼看向自己最信任的助手,眼神清澈却也带着点困惑,“这算不算是一种...缺陷?”
林一闻言,神色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安慰道:“少爷,我们是修士。长生路上,男欢女爱并非必修课。求的是大道,证的是本心。”
林一调侃道,“少爷,您虽然没谈过恋爱,但还是挺懂的嘛!”
林彦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强自辩解道:“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没谈过是因为不想谈好吗?”
看着自家少爷那故作老成又带着点别扭的样子,林一低下头,掩去嘴角的笑意,恭敬地应道:“是,少爷见得多了,自然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