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天魔主那纯粹黑暗的瞳孔,淡漠地扫过下方。那收缩固守的万灵阵,虽仍在负隅顽抗,却已如同风中残烛,在他眼中,覆灭只是弹指之间。他的目光,更多是被那山坳之中,那一道内敛到极致、却散发着令他本源都微微悸动的混沌气息的光柱所吸引。
尤其是光柱根源处,那株摇曳生姿,不断散发出精纯混沌气流,顽强抵抗着弥天魔意的——混沌青莲。
此物,乃异数。是这片即将归墟的界域中,唯一能对他构成些许威胁,甚至隐隐克制他寂灭本源的存在。虽然那威胁微乎其微,源自一只强大些的虫子,但任何可能存在的变数,都应当被抹除。
至于那只虫子正在光柱中酝酿的所谓“最终之力”,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增笑耳。
于是,他不再理会那苦苦支撑的万灵阵与秦正,摊开的、正释放着寂灭魔气的黑暗手掌,随意地调转方向,对着下方那被混沌光柱守护的山坳,对着那片生机勃勃的仙田,对着那株混沌青莲,轻轻……一拂。
依旧是无声无息,没有浩大声势。但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手臂粗细的纯黑魔光,自他指尖剥离,如同穿越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四象镇魔大阵外溢的净化光华,直接出现在仙田的上空!
这道魔光,远比之前席卷天地的魔气洪流更加恐怖!其中蕴含的,是高度浓缩的“寂灭”真意,是足以瞬间瓦解法则、令万物归于虚无的终极力量!它的目标明确——摧毁青莲,从根本上瓦解这令人不快的抵抗源头!
魔光未至,那恐怖的寂灭意蕴已然降临!仙田周围的空间仿佛被冻结,然后开始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消散!守护在四周的四兽所化阵灵,同时发出了痛苦的闷哼,他们感受到自身的本源都在那股意蕴下剧烈震颤,仿佛要被强行剥离、分解!
林小凡瞳孔骤缩!这道攻击的速度与凝练程度,远超之前!四象镇魔大阵的力量正在为最终一击做准备,大部分力量内敛压缩,仓促间竟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拦截!而若是让这道魔光直接命中青莲,莫说青莲可能受损,就连正在与青莲深度共鸣、调整状态的他,也必将遭受难以想象的反噬,计划将彻底失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异变陡生!
仙田之中,那无数原本在混沌气流滋养下静静生长、之前被林小凡分赠出去部分后略显稀疏的灵植,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齐齐爆发出了惊人的光芒!
净魔花花瓣舒展,纯净的净化之光如同燃烧的白色火焰,冲天而起!
锐金草叶脉铮鸣,无形的锋锐之气切割空间,汇聚成斩断一切的意志!
清心莲摇曳生姿,湛蓝的宁神波纹荡漾开来,抚平法则的躁动,稳固即将崩塌的空间结构!
厚土芝厚重如山,沉凝的土黄色光华弥漫,承载万物,定鼎四方!
还有更多发生异变的灵植,火龙椒喷吐烈焰,冰晶花绽放极寒,雷击木引动电弧……所有灵植,无论品阶高低,无论功效为何,在此刻,都将自身积攒的混沌本源与独特灵性,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爆发。在那株混沌青莲无意识的引导下,在林小凡与这片仙田长久以来建立的血脉相连般的感应中,这些磅礴而各异的能量,于间不容发之际,在空中飞速交织、融合!
光芒流转,道韵自成!
一道巨大无比、呈现出混沌色彩、内部仿佛有无数灵植虚影沉浮闪烁的晶莹盾牌,瞬息之间,凝聚成型,堪堪横亘在了那道纯黑魔光与混沌青莲之间!
这面由万千灵植本源与意志共同构筑的“万灵守护之盾”,散发着坚韧、磅礴而又充满生机的气息,它与下方的仙田、与中央的混沌青莲、甚至与林小凡的混沌金丹,都产生着强烈的共鸣!这是这片土地自发形成的、守护其核心的最后屏障!
“嗤——!”
纯黑魔光,狠狠地撞击在了混沌盾牌之上!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神魂都要冻结的、法则层面剧烈湮灭的异响!魔光如同最贪婪的饕餮,疯狂地吞噬、分解着盾牌中蕴含的灵性与生机;而混沌盾牌则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万千灵植虚影在其中明灭不定,将所有的净化、锋锐、宁定、厚重……等等特性催发到极致,顽强地抵抗着那绝对的寂灭之力!
光芒与黑暗在交界处剧烈地互相侵蚀、消磨!无数细碎的能量碎片如同飞溅的火星,又如同凋零的生命,不断从碰撞点剥落、消散。
盾牌之后,林小凡与四兽清晰地看到,组成盾牌的那些灵植虚影,正一个接一个地变得黯淡,最终如同燃尽的星辰般彻底熄灭!每熄灭一道虚影,下方仙田中对应的那株灵植,便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黑,最终化作一捧毫无灵性的飞灰!它们正在以自身存在的彻底消亡为代价,抵挡着这必杀的一击!
净魔花成片地湮灭,锐金草寸寸断裂,清心莲凋零破碎,厚土芝崩解成泥……仅仅数次呼吸的时间,原本郁郁葱葱的仙田,竟有大半化为了死寂的焦土!那场面,悲壮而惨烈!
终于,在付出了近乎全部灵植毁灭的代价后,那道凝练的纯黑魔光,其蕴含的寂灭之力被消耗殆尽,最终与最后一片摇曳的灵植虚影,一同湮灭于无形。
混沌盾牌也随之崩散,化作漫天光雨,洒落在那片狼藉的仙田废墟之上,仿佛在为那些牺牲的灵植送行。
仙田,几乎被毁。万千灵植,十不存一。
但它们成功了!它们为林小凡,为混沌青莲,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山坳之内,一片死寂。只有混沌青莲依旧在散发着微光,照耀着满目疮痍。光柱中,林小凡看着那片为了守护他而化为焦土的仙田,看着那些曾经生机勃勃、如今却已形神俱灭的灵植,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与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滚、灼烧。
四兽的意念也传来了沉重的哀伤与更加炽烈的怒火。
苍穹上,天魔主似乎微微偏了偏头,那纯粹的黑暗瞳孔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讶异”的情绪波动。他未曾料到,这些渺小的、被他视作尘埃的草木,竟能联合起来,挡住他这一拂之力。
虽然,也只是挡住了一拂。
他的手指,再次微微抬起。更深的黑暗,在那指尖汇聚。
灵植已殁,盾牌已碎。下一次,又该如何抵挡?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将那无尽的悲恸与愤怒,强行压入心底,化为冰封的燃料。他的眼神,重归绝对的冷静与死寂。
他的目光,彻底锁死了苍穹上那道身影,以及那再次抬起的、凝聚着更深黑暗的手指。
时机,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