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微荡,纸页应声裂开,他从中捻出一条寸许宽的纸条,随手投入盆中。
纸条浸入水中数息后,他以真气包裹,缓缓托起。
湿透的纸条悬于空中,水珠接连滴落。
随即,在楚云舟内力运转之下,缕缕真气环绕纸条四周,激起细微气流。
不过十息之间,那湿漉漉的纸条已然彻底干透,
且并未因曾浸泡于蓝色水中而染上丝毫色泽。
将纸条放回桌面,楚云舟取来毛笔,略蘸墨汁,从容写下一行字迹:
“大宋,姑苏慕容,三十天。”
随后,他将纸条卷起,塞入一段竹筒之中,以白蜡封口,递向水母阴姬道:
“待会儿回姑苏城时,你去一趟百晓阁,买一份《江湖风云录》,顺便把这东西交给百晓阁的人,说是给百晓生的。”
水母阴姬甜甜一笑:“好呀!”
接过竹筒后,曲非烟先是看了看水母阴姬手中的物件,又望了望桌上的木盆,满脸疑惑地问道:
“公子,你在做什么?”
楚云舟语气平静:“查一查慕容龙城与慕容复同百晓生之间的关系,顺带维持一下百晓生体内毒药的效力。”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向来贵在持续维系,需时常加以照拂。
此言一出,原本已伸手欲触盆中之水的怜星,猛然缩手,背于身后,神情顿时变得乖巧谨慎。
楚云舟将她这副模样看在眼里,心中轻笑,再度伸出手指,在盆中清水里轻轻一点。
刹那间,那原本泛着蓝意的水,竟又恢复成最初的澄澈透明。
闻言,怜星一脸震惊:“竟然还能用这种方式下毒?”
楚云舟轻应一声:“方才浸泡纸条所用的几味药材中掺入了特殊成分,可令药性持久不散,维持三十日不成问题。而且一经触碰,药力便会透过肌肤渗入体内。”
此言落下,水母阴姬缓缓开口:“你与百晓生上次相见并未隔多久,如今怎又急着对他施加药力?”
楚云舟语气淡漠:“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老天从来偏爱有备之人,这一点,楚云舟始终深信不疑。
既然能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曲非烟略一思索,问道:“可若这竹筒被其他百晓阁弟子无意间打开查验,岂非也会沾染药性?”
楚云舟懒洋洋道:“不必担心。以百晓生的谨慎性格,绝不会允许旁人随意接触我传递的消息。早在得知我进入大宋国时,他恐怕便已下令各地分堂严守讯息通道。”
毕竟,眼下楚云舟已基本掌握青龙会近期的布局动向。
凭他对百晓生行事风格的了解,以及两人目前的关系,对方断不可能让他人经手来自自己的密信。
这一点,从前次托付百晓生搜集药材及情报时那迅疾的回应速度便可印证。
若是消息需层层转递,绝无可能如此迅速直达。
唯有所有讯息皆可直抵百晓生之手,才合乎常理。
稍顿片刻,楚云舟又补充道:“况且,方才浸泡所用之液严格来说并非毒物,仅是数味辅药,只会激发百晓生与那孙白发体内潜藏的旧药反应,旁人即便接触,也不会有任何异状。”
曲非烟随即追问:“既然公子有意维持青龙会众人身上的药效,为何只关注百晓生,却不管武当木道人与朱无视等人?”
楚云舟徐徐答道:“其余之人无关紧要。百晓生执掌百晓阁,地位特殊,自然需格外留意。”
在楚云舟看来,青龙会中真正举足轻重者,唯有公子羽与百晓生二人。
公子羽关乎他日后能否顺利接手大明江山,以便邀月或东方不败入主皇城。
而百晓生所辖百晓阁的情报网络,更是不可多得的资源。
将来必有大用。
相较之下,朱无视、木道人之流,不过浮云而已。
因此,楚云舟对待百晓生与公子羽,和对待朱无视等人,态度自然天差地别。
特殊之人,特殊照拂,本就理所应当。
听罢此言,曲非烟心中不禁悄然一叹。
那百晓生好歹年岁已高,却屡屡被楚云舟这般花样施药,实在令人唏嘘。
心中默默为百晓生的命运哀叹一句后,她话锋一转:“可若百晓阁弟子读完公子的消息后再口头转述,公子这一番布置岂非白费心机?”
楚云舟淡淡道:“反正只是随手为之,即便未能奏效,下次见面时再亲自施药便是。”
几女:“……”
听闻此语,其余几女皆觉心头微震,神情古怪。
不过对于楚云舟这般行径,她们早已见惯不怪。
一炷香后。
待船只靠岸,楚云舟向船主结清余款,几人才从容不迫地依次下船。
夜里,客栈中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内。
此时,水母阴姬与怜星等几位女子正在院中,由小昭陪着王语嫣对弈五子棋,另四位则围坐搓牌。
然而此刻,水母阴姬等人皆无心手中之事,目光频频投向院中另一张桌旁——那里,楚云舟正低头摆弄着几味药材,神情专注。
药物的淡雅芬芳随着炉火上铁碗中蒸腾而起的袅袅白烟,缓缓弥漫在整个房间。
然而,水母阴姬几人眼中满是期待,唯有王语嫣神色微凝,眉间透着一丝困惑。
目光轻轻掠过楚云舟桌案上那株紫云银叶草,王语嫣转向小昭,轻声问道:“赵公子此刻,是在炼制药丸?”
小昭闻言,微微颔首,动作轻柔却坚定。
确认了楚云舟正在做的事,王语嫣不禁蹙眉:“可我娘亲曾言,这紫云银叶草剧毒无比,必须配以另一味药材同服,否则极易伤身,难道不是如此?”
面对疑问,小昭先是悄然望向楚云舟。
见他未作表示,这才低声答道:“公子讲过,紫云银叶草本身并无毒性,所谓剧毒之说,不过是王夫人为了让我们将姑娘送往聋哑谷而刻意编造的谎言。”
王语嫣愕然:“母亲说的是假话?”
小昭神情认真,语气笃定:“公子从不说错。”
虽未明言否定李青萝,但其中意味已然不言而喻。
王语嫣略一沉吟,又问:“既然赵公子早已知晓此草无毒,为何当时不曾点破?”
这时,一旁的水母阴姬悠悠开口:“王夫人终究是牵挂女儿安危,才设此局。她见我们信以为真,心中也能稍安。”
听罢缘由,王语嫣默然片刻,终是轻声道:“多谢告知。”
水母阴姬莞尔一笑,随即继续手中牌局。
可眼角余光,始终未曾离开楚云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