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保忠重重地把自己摔进宽大的皮质办公椅里，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刚刚送走一拨来自总参局的“技术狂人”围着屈保忠，软磨硬泡，核心诉求只有一个——借调林白，哪怕“短期交流”也行。
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空气里还弥漫着未散尽的呛人烟味。
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浓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滋味勉强压下了喉头的干涩和心头的烦躁。
“这帮苍蝇……”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揉着发胀的眉心。
还没等他缓过这口气，桌上那部专线电话，又像催命符一样疯狂地响了起来。
屈保忠盯着那电话看了两秒，认命地叹了口气，抓起听筒，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
但军人特有的沉稳语调依然在线：“你好，我是屈保忠。”
“我是蔡春放！”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屈保忠条件反射般从座位上弹起，站得笔直，好像首长就站在面前，疲惫瞬间被肃然取代，声音洪亮如钟：“军长好！”
电话那头，蔡春放军长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得的笑意，但那股威严感丝毫未减：“宝忠啊，行啊你，你们猛虎师这次是真给老子长脸了！培养出来这么个好兵苗子！”
屈保忠被夸得一愣，脑子飞快地转了转。
能让军区一号首长亲自打电话来夸的“好兵”？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点试探和难以置信：“军长…您说的，是林白吗？”
“哈哈哈！”蔡春放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隔着电话都能想象他拍桌子的样子，“行啊屈保忠！看来这小子在你心里分量不是一般的重啊！我刚说个‘好兵’，你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他名字！这就护上了？”
屈保忠被说中心事，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没否认也没接话，含糊道：“军长，您见笑了。”
他心里却像打鼓，军长亲自来电夸林白？
这阵仗，恐怕不仅仅是夸奖那么简单。
“就是这小子！”蔡春放笑声收敛了些，但赞许之意更浓，“还真给你们猛虎师长脸！国网总部的感谢电话都直接打到军区一号台了！
指名道姓感谢你们师的林白同志，帮他们揪出了深藏多年的‘鼹鼠’，还是小日子那边的！”
屈保忠这回是真懵了，一头雾水：“报告军长！这…不对吧？
林白他明明是奉命在对抗m国对受时中心的网络攻击啊？任务里没提小日子的事啊？”
“啧！”蔡春放发出一个不满的音节，
“宝忠啊宝忠，你这是跟我打马虎眼呢？怕我抢你的心头肉就故意装糊涂？还是你这消息渠道也太闭塞了！
这事儿在我们军区指挥中心都传开了，你们师部指挥部反而成了‘灯下黑’？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屈保忠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一股脑倒苦水：“军长！天地良心！我老屈什么时候跟您打过马虎眼啊！
您是不知道，这些天跑来抢林白的人，那长队都快围着我们师部指挥大楼绕好几圈了！
什么总参xx局、xx所、xx基地的，乌泱乌泱一大片！我这整天就忙着当‘门神’往外轰人了，脑壳都嗡嗡响！
真没接到国安那边任何关于小日子鼹鼠的通报啊！” 他语气里的憋屈和无奈货真价实。
“哈哈哈！”蔡春放似乎很满意听到屈保忠焦头烂额的状态，再次大笑起来。
笑够了，他语气一转，带着点促狭：“我说老屈啊，你这老小子就是想不开！不想被那些搞技术的老学究们缠着烦？我给你支个秘方儿，一劳永逸，保你清净！”
屈保忠一听有办法，也顾不上细想军长这语气里的不对劲，赶紧追问：“军长请讲！我老屈洗耳恭听！只要能把这帮‘蝗虫’弄走，啥秘方都行！”
蔡春放军长拖长了调子，语气轻松得像在拉家常，但内容却如同炸雷：“简单啊——你把林白给我不就完了吗？！”
屈保忠：“…………………”
蔡春放显然非常享受屈保忠这瞬间的石化和窒息感，听筒里传来他憋不住的低笑，随即迅速放大成更加爽朗得意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瞧把你吓的！行了行了，没人跟你抢！没人跟你抢！看把你宝贝的！”
屈保忠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他抹了把额头，声音还有点发虚：“军长，您老人家……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什么叫吓唬？”蔡春放笑呵呵地，“听老崔说，你小子这次还借机用林白的技术，狠狠地为你们师捞了一笔‘技术支援’，把国安部那边的好东西都敲来了不少？”
屈保忠一听军长不是真来要人，立刻恢复了师长该有的“精明”本色，理直气壮地应道：
“嗯！那是自然！咱猛虎师出手，也不能白帮他们干活儿不是？该拿的‘劳务费’，那也是咱强军建设需要嘛！”
“说的是！”蔡春放深表赞同，语气正经起来，“强军建设，关键就在人才和技术创新！我看这个林白，就不简单！
有勇有谋，胆大心细，关键是这脑子转得快，下手还稳准狠！是个难得的好苗子，绝对的可塑之才！”
屈保忠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军长……您老人家越这么使劲夸林白，我这心里头怎么就越……越没底呢？”
“哈哈哈！”蔡春放再爆发出标志性的大笑，“行了行了！瞧你这点出息！我夸夸你手下爱将还不行了？
我告诉你，林白这次干得太漂亮，动静不小！现在连2号首长都听说了，对他也是相当感兴趣啊！要是哪天2号首长亲自开口问你要人，你屈保忠还能拉着不撒手？还敢说个‘不’字？”
屈保忠听完这话，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刚才擦掉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军长……”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能吧……我这好不容易做了桌满汉全席，筷子刚拿起来，您就告诉我客人都不来了，菜要端走？”
“噗……哈哈哈……”蔡春放显然是彻底被戳中了笑点，笑得简直要背过气去，听筒里只剩下他毫无形象的开怀大笑。
屈保忠在电话这头急得直跺脚，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军长！！您能先笑完再说正事儿吗？！您倒是给个准信儿啊！”
蔡春放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笑意：“呼……哎呦……好久没这么痛快笑过了！终于逮着你老小子的软肋了！
行了，不逗你了。实话告诉你，2号首长是对林白有点兴趣，但也只是‘有点兴趣’的程度，问了几句情况，还没到非要抽调不可的地步。军区这边，暂时也没打算动你这心头肉。”
屈保忠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咚”一声落回了肚子里，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我的老首长啊……”他声音都软了几分，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这兵啊，太优秀了也是一种负担，总让人这么惦记着，我这觉都睡不踏实啊！”
“滚犊子！”蔡春放笑骂一声，语气却松快，“少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现在心里美的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真当我不知道呢？
行了！赶紧的，别光顾着乐！亲自去跟国安部那边核实一下详细情况！然后，”
军长语气郑重起来，“好好给林白同志写份请功报告！这次功劳，必须给他记扎实了！明白吗？”
屈保忠立刻挺直腰板，声音铿锵有力：“是！军长！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电话，他抹了把脸，疲惫感神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骄傲、庆幸和“宝贝还在我手里”的巨大欣喜。
他抓起电话，准备亲自联系国安部。
谁知电话先一步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