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
许远将少女稍稍转向,让她挡在自己与大部分护卫之间,“全部退到三丈外。否则——”
他指尖微动,金光一闪。
“住手!”
一声暴喝从人群后传来。人群分开,一个身着紫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他约莫四十余岁,面容与少女有几分相似,此刻脸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杨玄感。
看着他如此反应,估计一切都像预料之外的样子。
“放开我女儿。”
杨玄感的声音压抑着滔天怒意,“你想要什么,可以谈。”
“先让你的人退开。”许远不退让,十分强势,“我要安全的退路。”
“你以为挟持灵儿,就能活着走出这府邸?”
杨玄感冷笑,但眼底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抬手挥了挥,四周护卫犹豫着开始缓缓后退。
就在这时,又一个身影从杨玄感身后走出。
那是个青衫老者,面容清癯,眼神平静得像古井。他看起来六十岁上下,可许远注意到一个细节——老者的手。那双手皮肤光洁,没有半分老人斑,连关节处的褶皱都极其轻微,仅仅一眼,许远就觉得,这个老者,有古怪!
郑先生。
许远几乎能确定,这就是小泥鳅说的那个“十几年模样未变”的堂哥。而此刻,老者正用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打量着他,目光扫过他虚点在少女颈侧的手指,扫过他周身隐约流转的金色微光。
“这位小友,”郑先生开口,声音温和,“深夜造访,所求为何?若是为财,国公府库房任你取用。若是为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老夫或许,能猜到一二。”
许远心头一震。这老者看出什么了?自己都没看出来对方什么呢,他能猜到?你咋那么能呢?
而就在这时候,脑海中的小钟倒是开口了:
“老许,这个老头,身上没有神器的气息,而且他不是因为【印】才保持面容的。”
“我也这样感觉的,同时也感觉到,这老头有九阶的实力,我在想我要不要暴露实力,暴露的话,麻烦事只怕更多,不暴露的话,跟他们磨蹭更是会耽搁时间...”
许远在意识中回复了小钟。
“不要暴露,虽然这个杨府中的人,在历史上没那么有名,但是总担心会影响一点,所以还是看你智取离开吧。”
“我也这样想的,而且他们身上没有【印】,我也不用再跟他们接触了。只是不暴露实力的话,目前还真是有些麻烦......”
许远冷静说道,看来一到关键时刻,那足智多谋的许远又回来了。
......
现场气氛僵持。火把的光在每个人脸上跳动,花园里只有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许远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颤抖渐渐平复,她竟然微微偏头,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你……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许远没回答。
他盯着杨玄感和郑先生,脑中飞速运转。
走,是肯定要走的。但怎么走?这趟夜探,唯一的收获,是确认了郑先生确实有问题归有问题,永驻青春的原因居然是……
但是他本身倒是跟【印】无关。
只不过更重要的是——杨玄感密谋造反的事,他现在知道了。如果对方因为这个要对自己赶尽杀绝,那可真是无休无止了。
除非……
许远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清晰:
“杨国公,我不是你的敌人。”
杨玄感眯起眼睛。
“今夜我听到的,我可以忘掉。”许远继续说,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作为交换——我要郑先生单独送我出府。一炷香后,在洛阳城南门外,我会放开令嫒。”
“休想!”护卫首领怒吼。
杨玄感抬手制止他,盯着许远看了许久,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刺骨。
“年轻人,你在跟我谈条件?”
“我在给你选择。”许远毫不退缩,“要么,我现在就带着令嫒硬闯,生死各安天命。要么——按我说的做。郑先生修为高深,有他在,你还怕我耍花样?”
许远故意藏拙,目的也仅仅是不想再牵扯更多的因果了。
郑先生微微挑眉。
杨玄感沉默。火光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好。”
他侧身,对郑先生说:
“有劳先生,送他一程。”
郑先生拱手说道:
“国公放心。”
许远不敢松懈,挟持着少女,一步步朝府外退去。郑先生跟在他身后三丈处,不远不近。沿途的护卫纷纷让路,每个人眼中都喷着怒火,却无人敢上前。
走出国公府侧门时,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长街寂静,晨雾弥漫。
许远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府邸牌匾,又看了看身前平静的郑先生,不由得一笑,心想着,终于人少了,扯到的因果小了,接下来只需要跟这个老登解释好,让其之后别再牵扯自己就好了。
随即许远挟持着少女,加快了脚步。
拥有着至臻之力的许远,此刻脚下缩地成寸,仅仅几步,就带着怀中的少女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巷道。至于南门不南门的,那也是框一下府里那些人罢了。
后面的郑先生是震惊万分,因为在他眼里,前方的挟持年轻人是正常行走的姿态,但是自己想追上的时候,才发觉甚至要动用自己九阶实力的大半气力!
仅仅一瞬,一前一后,到达了这条偏僻的巷道。而郑先生追上的时候,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
靠,这小子不对劲啊!这实力还需要挟持?
但是郑先生此刻的心理是,可不能露怯啊!说不定对方也只是腿脚功夫有成就的异士呢?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毕竟这小子,看上去特别年轻。
郑先生站在三步之外,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身形依旧稳如古松,那双平静的眼眸此刻锐利如针,紧紧锁住许远。
“小友,此处已无闲杂。放开郡主,你我或许可以好好谈谈。” 他的语气缓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你绝非寻常窃贼。你是宇文家族的人,为那上古神器而来,是不是?”
他直接挑明了,也将“宇文家”的猜想扣了上来。
啥?宇文家族?语气那么确定啊?……咳咳,这就是你刚刚在府中所说的“猜到一二”?傻derder!
许远心念电转。心中正想嘲笑…
嘶,不对!
莫不是刚刚在房顶之上偷听之人,是宇文家族的人?那...刚刚国公与这郑什么的对话,是故意说的?我靠!怪不得那些守卫来那么快!那自己岂不是莫名其妙的成了宇文家族的背锅侠了!
对方摆明了认定他是宇文家族的人啊!既然如此…许远需要打破对方的预期,需要一张够分量的牌,来扭转这被动的局面……必须让对方相信,自己不是他们这些朝廷中人,而且自己只想脱离后续与他们的关系罢了。
他看了一眼怀中依旧苍白但眼神沉静的灵儿郡主,心中有了决断。
“郑先生,”
许远忽然松开了虚扣在灵儿颈侧的手,但并未完全放开对她的钳制,只是将姿态从“致命威胁”调整为“控制”。这个细微的变化,让郑先生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我确实不是寻常窃贼。”许远的声音在寂静的巷道里清晰回荡,“我也并非你口中的‘宇文家’之人。”
许远一边说,一边暗中催动气力。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展示。
下一刻,在郑先生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许远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就这么缓缓地、平稳地脱离了地面。虽然只是离地寸许,微微悬浮,但这个姿态本身,便代表着一个毋庸置疑、足以震慑绝大多数异士的事实——
御空而行,是为至臻!
灵儿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即便身处挟持,眼中也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撼。她身为国公之女,见识过府中高手,也听说过至臻强者的传说,但亲眼见到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展现出这等境界,冲击力无与伦比。
郑先生的脸上,那古井无波的平静第一次被彻底打破。先是震惊,然后是浓重的疑惑,最后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他预想过很多可能——对方是宇文家精心培养的死士、是其他门阀派来的高手、甚至是朝廷的密探……但他唯独没料到,这个潜入者,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轻的至臻强者!
至臻强者,在任何时代、任何势力中,都是足以坐镇一方、被奉为上宾的存在,绝无可能被轻易当做探子派来行此险着。宇文家若有这般年轻的至臻,早就藏起来当做底牌,岂会用来夜探?
“你……”郑先生的声音干涩了一下,他迅速调整情绪,但眼中的惊疑丝毫未减,“若阁下非宇文氏之人,那深夜潜入我国公府,究竟所图为何?”
称呼已然从“小友”变成了“阁下”。
许远缓缓落地,依旧控制着灵儿,但气氛已然不同。他从一个“需要审问的潜入者”,变成了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神秘强者”。
“我是谁,不重要。”
许远看着郑先生,语气坦然,“重要的是,郑先生,你钓的‘鱼’——那个真正的宇文家的人,恐怕已经借着刚才的混乱,从屋顶溜走了。而我,只是不小心被当成了那条鱼。而且,也只是我不想当背锅侠,这才跟你解释一下。”
许远点破了“引蛇出洞”的局。
郑先生倒是没先纠结“背锅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听懂了许远的话,脸色再变,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他们从杨府来的方向。
许远的话,让他知道——自己和国公,局确实设成了,但抓错了人,真正的目标很可能已经警觉并逃脱了!
“至于为何闯入……”许远顿了顿,决定抛出部分真实目的,以换取更大的信任空间,
“我听闻洛阳有容颜不老之奇人,心生好奇,特来寻访。误听密谈,实非所愿。杨国公之事,我无兴趣,更无力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