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漠然、仿佛源自宇宙规则本身的“苍白低语”消散后，留下的并非余音，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与死寂。它不像“终焉主宰”那充满贪婪与毁灭欲望的注视，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判定与执行通知，不带任何情感，却因此更显恐怖。
青龙星上空，刚刚经历大战的胜利氛围被彻底冻结。四大长老面色凝重如水，周身龙威不自觉地收敛，仿佛生怕引来那无形存在的更多“关注”。即便是最为刚猛的白虎长老，此刻也紧锁眉头，锐利的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忌惮。
月璃将林小凡紧紧护在怀中，纯净的月华本能地形成最内层的守护，隔绝着外界那令人不安的残余波动。暗寒与血蔷薇一左一右守在墨尘身侧，气息提升至巅峰，警惕着任何可能从虚无中发起的攻击。
墨尘缓缓收回温养着寂灭真灵的手，将其暂时封入混沌轮回镜内的一处独立空间。他眉头紧锁，感受着那低语中蕴含的、远超理解范畴的冰冷规则意蕴。“清理序列”、“回收”、“修正”……这些词语让他联想到了某种无情的、针对整个宇宙的“系统维护”。
“刚才那是什么？”朱雀长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那焚尽万物的南明离火，在那低语面前竟也感到了本能的渺小。
“不知。”青龙长老摇头，苍老的脸上布满阴云，“但其层次……恐怕还在‘终焉主宰’之上！它似乎……在‘观察’和‘记录’我们，并将我们判定为需要清除的‘错误’！”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心中一沉。一个“终焉主宰”已然是灭世之灾，如今又出现了一个似乎更高级、更冷漠的“观察者”？
“它称小凡为‘深度污染’，建议‘回收’……”墨尘看向怀中似乎被那低语吓到、紧紧抓着他衣角的林小凡，眼中寒芒闪烁。无论对方是什么，想要动小凡，必须先踏过他的尸体。
“它还提到了‘归一进程修正’。”玄武长老沉声道，“这‘归一’计划，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上古镜主他们，是否也知晓这‘观察者’的存在？”
一时间，疑云密布，压力如山。
“此地不宜久留。”白虎长老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决绝，“那东西既然将万龙冢列为‘清理序列’，攻击随时可能再来！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转移？又能转移到哪里？”朱雀长老苦笑，“连万龙冢这等秘境都被锁定，诸天之下，何处是净土？”
“或许……我们该主动出击。”墨尘忽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抬起头，看向中央那尊巍峨的祖龙雕像，以及雕像前光芒逐渐平复的龙神源晶。“既然它称我们为‘不稳定因素’，称小凡为‘污染’，那我们就让它看看，这‘不稳定’和‘污染’，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他目光锐利，继续道：“寂灭虽亡，但其真灵记忆尚存。万龙冢传承万古，祖龙更曾窥见‘终焉’本质。我们掌握的信息并非全无价值。当务之急，是整合这些信息，弄清‘归一’真相，以及那‘观察者’的来历！唯有知己知彼，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四大长老闻言，眼中重新燃起光芒。绝境之中，墨尘这份敢于主动迎击未知恐怖的魄力，感染了他们。
“不错！坐以待毙，非我龙族之风！”青龙长老重重点头，看向其他三位长老，“诸位，事已至此，唯有倾尽所有，搏那一线未来！我提议，即刻开启祖龙祭坛最深层的‘溯源之镜’，结合龙神源晶与寂灭真灵的记忆，尝试沟通祖龙散落在时空长河中的更多意志碎片，追溯那被掩埋的终极真相！”
“同意！”
“附议！”
“可！”
四大长老瞬间达成一致。这是万龙冢压箱底的秘法，需要四位守护长老合力，消耗巨大，甚至有反噬风险，但此刻已顾不得许多。
众人再次汇聚于祖龙祭坛中央。四大长老分列四方，神情肃穆，口中吟诵起古老而苍凉的龙语咒文。随着咒文的响起，他们周身龙力澎湃涌出，注入脚下的阵法纹路。
整个祭坛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那万丈祖龙雕像的双眸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不再外放，而是向内收敛，仿佛化作了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雕像胸口的龙神源晶也随之漂浮而起，悬浮于雕像双眸之间，缓缓旋转，散发出引导性的柔和光辉。
墨尘见状，心念一动，将封印在镜中的寂灭真灵引出一丝气息，同时自身也将混沌轮回镜的镜光，温和地照射在龙神源晶之上，以其轮回权柄，辅助沟通那散落在时空中的祖龙意志。
林小凡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挣脱月璃的怀抱，跑到墨尘身边，仰头看着那光芒流转的祖龙雕像和源晶，眉心的混沌光晕自然而然地与之共鸣，散发出纯净的、仿佛能抚平一切纷争的波动。
当林小凡的共鸣之力加入的刹那——
嗡！！！
祖龙祭坛猛地一震！雕像双眸中的漩涡旋转速度陡然加快，龙神源晶光芒大盛，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苍光柱自源晶中射出，并非冲向高空，而是笔直地射向了众人面前的一片虚空！
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面巨大无比、边缘模糊、仿佛由无数流动的时光与记忆构成的光镜，缓缓凝聚成形——溯源之镜！
镜面之内，景象开始飞速流淌，不再是单一的画面，而是无数破碎的时间片段、法则感悟、灵魂烙印……如同奔腾的江河，汹涌而来！这其中，有祖龙征战星海的英姿，有面对“虚无之噬”时的沉思与探索，更有一些……似乎不属于祖龙，却与“归一”计划紧密相关的、更加古老苍茫的意志碎片！
众人屏息凝神，将神识投入那浩瀚的信息流中，竭力捕捉着关键的信息。
墨尘看到了更多关于“终焉”本质的印证，那些残缺、疯狂、饥饿的“悲哀存在”的形象更加清晰。他甚至隐约感知到，在那无尽的“终焉”背后，似乎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洞”？仿佛是整个宇宙根基上的某种“缺失”？
四大长老则捕捉到了更多龙族先辈与“虚无之噬”交战的细节，以及一些关于上古镜主与龙族结盟的零星记忆。
而就在这时，一段极其特殊、仿佛被加密隐藏、却又因林小凡的共鸣与寂灭真灵的气息而被意外引动的核心记忆碎片，猛地从信息流深处浮现，强行占据了整个溯源之镜！
镜中的景象骤然清晰、稳定下来。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与古老的混沌核心！这里没有星辰，没有生命，只有最本源的混沌气流，以及……三尊无法形容其伟岸的模糊身影！
一尊身影，笼罩在无尽的创造与生机之光中，仿佛是一切“存在”的源头。
一尊身影，沉浮于终极的虚无与死寂之内，仿佛是一切“终结”的归宿。
而第三尊身影，则立于两者之间，周身流淌着平衡万有的韵律，其手中，托着一面仿佛能映照诸天、定鼎轮回的——古镜虚影！
（一个仿佛由万道法则共同构成、古老到极致的意念，在众人心神间响起：
“混沌三分，存在、虚无、平衡……然，‘平衡’之核有缺，‘存在’与‘虚无’失衡……‘归墟’之洞渐生，吞噬万有，此乃‘终焉’之始……”
“为补‘平衡’之缺，阻‘归墟’扩张，吾等立‘归一’之契：聚万界源点，重燃‘平衡’之火……”
“然，‘归一’若成，‘存在’面或将坍缩，‘虚无’面亦将重组……此为……不得已之‘净化’……”
“后来者……慎之……择之……”）
这意念到此，戛然而止。
但那镜中景象却并未消失，而是猛地拉近，聚焦在了那尊手持古镜虚影的“平衡”身影之上！只见其面容依旧模糊，但其托着古镜的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古镜之中，留下了什么后手？
紧接着，景象再次变幻，显现出了一幅让墨尘瞳孔骤缩的画面——
那是一片被灰色气流笼罩的废墟，正是之前星痕传来的、观星者最后信号发出的“天枢星域”！而在那废墟的深处，一点微弱的星辉艰难地亮着，星辉之中，隐约可见一枚与混沌轮回镜上“命运”区域纹路极其相似的破碎符文，正被一只缠绕着苍白气息的、完全由规则线条构成的手掌，缓缓拾起！
那苍白手掌的气息，与刚才发出“苍白低语”的存在，同出一源！
“它……它在收集散落的镜片？！”墨尘心中剧震！
与此同时，仿佛是因为溯源之镜窥探到了这核心秘密，触动了某种禁忌。
一股远比之前“苍白低语”更加庞大、更加冰冷、仿佛代表着整个宇宙“修正”意志的恐怖威压，猛地自无尽虚空的深处降临，如同整个苍穹塌陷，狠狠压向了祖龙祭坛，压向了溯源之镜！
“警告！触及核心权限禁区！执行强制清理！”
那冰冷的宣判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低语，而是如同天道雷音！
咔嚓——！！！
溯源之镜承受不住这股威压，镜面上瞬间布满了裂痕，眼看就要彻底崩碎！
四大长老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祭坛光芒急剧黯淡！
“不好！”墨尘脸色大变，全力催动混沌轮回镜，试图稳定镜光，抵挡那降临的毁灭意志。
然而，那股力量层次太高，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排斥与抹杀！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一直被墨尘护在身后的林小凡，看着那即将破碎的溯源之镜，看着镜中那枚被苍白手掌拾起的、与他灵魂深处某个烙印隐隐共鸣的破碎符文，又感受到那降临的、要毁灭一切的冰冷意志……
他小小的身躯里，那股源自“镜钥”本质的、与混沌轮回镜同源的力量，混合着祖龙之心的悲悯，以及墨尘烙印下的守护意志，前所未有地沸腾起来！
他不再害怕，而是猛地向前一步，张开双臂，仿佛要用自己稚嫩的身躯挡住那毁灭的洪流。他仰起头，对着那降临的冰冷意志，对着那镜中的苍白手掌，发出了一个并非言语、而是直接源于灵魂本源的、充满了不屈与抗争的呐喊：
“不——！”
伴随着这声呐喊，他眉心的混沌光晕，第一次，主动地、完全地脱离了身体的束缚，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蕴含着“定义真实”、“否决虚妄”权柄的混沌之光，悍然冲入了即将崩碎的溯源之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