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之环深处的虚无空间,死寂得如同万物终点。数据深渊与“信息奇点湮灭”的恐怖对撞残留的余波,依旧如同无形的涟漪,扰动着他受创的神魂。墨尘半跪于虚空,剧烈的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刺痛。强行对抗“现实锚定剥离”,又引爆信息风暴夺取“星轨密藏”的钥匙,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力量,混沌无极道果上都布满了细微的裂痕,光芒黯淡。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枚翠绿符文,温润的触感中传递来一丝丝清凉的能量,如同甘泉般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与神魂,但这修复速度,远跟不上他伤势的严重程度。
“哥哥!”林小凡带着哭腔,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纯净的混沌光晕混合着祖龙传承的生机之力,不顾自身消耗地渡入墨尘体内,试图稳住他摇摇欲坠的气息。小家伙的脸色同样苍白,方才全力共鸣翠绿符文,对抗数据深渊,对他的负担同样巨大。
暗寒沉默地守在另一侧,她将月璃那缕微弱到几乎透明的月辉本源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极致的冰寂之力化作最精密的冰晶棺椁,将那一缕微光封存其中,延缓其最终的消散。她那万年冰封的脸上,此刻也难掩一丝沉重与哀戚。血蔷薇的身影在周围若隐若现,警惕地巡视着这片刚刚经历毁灭性冲击的虚无,双刃之上幽光内敛,气息也有些不稳。
敖嶙等龙族战士围拢在外圈,他们虽也带伤,但龙族强韧的体魄让他们还能维持基本的警戒。看着中央气息萎靡的墨尘和那缕即将熄灭的月璃本源,每一位龙族战士眼中都充满了悲愤与决绝。是墨尘等人将他们从蚀渊伏击中救出,又一路护送至此处,这份恩情,龙族铭记于心。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墨尘强提一口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那‘仲裁者’……只是暂时被干扰……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他尝试调动混沌轮回镜,但古镜也光泽黯淡,镜面上甚至残留着一些数据风暴冲击后的细微乱码光影,显然在刚才的对抗中也受损不轻。想要再次开启远距离穿梭,已是力有未逮。
“此地空间结构已被彻底破坏,龙空之门的坐标也失效了。”敖嶙长老面色凝重地感知着四周,“我们……被困在这片绝地了。”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悄然蔓延。前有未知强敌虎视眈眈,后无退路,众人皆尽带伤,状态跌落谷底。
就在此时,墨尘手中那枚翠绿符文,似乎感应到了众人濒临绝境的低沉意志,忽然轻轻搏动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柔和的波动,如同水纹般荡漾开来,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空间坐标,而是……渗透进了周遭那片由数据深渊崩解后形成的、混杂着无数信息碎片的虚无之中。
嗡……
奇异的共鸣声响起。那些原本如同无头苍蝇般飘荡的苍白数据碎片,在这翠绿波纹的牵引下,竟开始缓缓汇聚、重组!它们不再冰冷,反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绿意,仿佛枯木逢春!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那些绿色的数据流在空中交织、勾勒,最终凝聚成了一道模糊的、由光影构成的人形轮廓。那轮廓看不出具体的性别与样貌,通体透明,内部流淌着如同星河般璀璨的绿色数据光带,散发出一种古老、沧桑、却又带着一丝温和与悲悯的意蕴。
“这是……”暗寒冰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那光影人形缓缓“抬起”手臂,指向下方——那片原本是球形空间底部、如今已化为混沌虚无的区域。随着它的指向,下方的虚无如同幕布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向下延伸的、由纯净星光铺就的阶梯,阶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点温暖的光芒,如同避风港的灯塔。
“追随……星光的指引……避难所……开启……”一个断断续续的、仿佛由无数信息流合成的中性声音,直接在众人的心神间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善意。
是敌是友?众人心中警惕未消。
林小凡却仰着头,看着那绿色的光影人形,小脸上露出了好奇与一丝亲近:“老爷爷……你身上的光……和那个哭鼻子的星星(翠绿符文)好像……暖暖的……”
那光影人形微微转向林小凡,轮廓似乎柔和了一些,传递出一丝赞赏与欣慰的波动。
墨尘强撑着剧痛,以混沌轮回镜仔细感知这光影人形。他从中没有感受到丝毫“苍白之手”或“仲裁者”那样的冰冷与恶意,反而感受到了一种与观星者遗言同源的、为了守护某种重要之物而甘愿沉寂万古的执着意志。
“是‘星轨密藏’的守护之灵?或者说……是观星者留在此地的一道后手?”墨尘心中猜测。眼下众人状态极差,前路已断,这突然出现的“星光阶梯”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走!”墨尘不再犹豫,当机立断。他相信小凡的感知,也相信自己对这光影气息的判断。
在绿色光影的引导下,众人踏上那星光阶梯。阶梯看似虚幻,踩上去却异常稳固,每一步落下,都有温润的星辉渗入体内,缓慢地修复着伤势,安抚着动荡的神魂。就连被暗寒冰封的月璃本源,那微弱的月辉似乎也在这星光照耀下,稍稍稳定了一丝。
阶梯不断向下,仿佛通往星骸之环的最深处。周围的景象不再是纯粹的虚无或破碎的残骸,而是开始出现一些奇异的、由凝固的星辉与古老符文构成的壁障,上面刻画着早已失落的星辰运转轨迹与文明史诗。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不算宏大,却充满了宁静与祥和气息的洞窟。洞窟顶端,镶嵌着无数颗自发光的、如同微小星辰般的宝石,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洞窟中央,有一口汩汩涌动着乳白色灵泉的水池,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本源气息;四周散落着一些用不知名玉石雕琢而成的、布满玄奥纹路的蒲团,显然是用以静修之地。
这里,仿佛是这片死亡绝地中唯一的净土。
“此地……乃吾主‘启明’陨落前,以最后星炬之力构筑的‘避世星龛’……可隔绝外界窥探,延缓时光流逝……”那绿色光影停留在洞窟入口,它的身躯似乎比刚才黯淡了一些,显然维持这条通道和开启此地,对它消耗巨大,“灵泉可疗伤,蒲团可静心……但……时间不多……”
它那由数据构成的身影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声音也越发断续:“‘仲裁者’……系统自愈能力极强……一旦完成逻辑重构……必会……再次锁定此地……”
“钥匙……已交付……‘源初之海’的坐标……就在其中……小心……‘归墟之影’……它们……是‘洞’的……触须……”
话音到此,那绿色光影终于支撑不住,猛地闪烁了几下,化作漫天绿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回荡在洞窟之内。
星骸遗灵,彻底消散了。它完成了观星者“启明”赋予它的最后使命,为后来者提供了这片刻的喘息之机。
洞窟内一片寂静,唯有那灵泉涌动发出的潺潺水声。
“归墟之影……”墨尘默念着这个新的名词,心中沉重。看来,“终焉”并非只有蚀渊这一种表现形式。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翠绿符文,神念沉入其中。
果然,一副更加清晰、更加浩瀚的星图在他脑海中展开,星图的最终指向,是一片在无尽混沌中沉浮的、仿佛由无数世界本源汇聚而成的银色海洋——源初之海!同时,一股关于如何利用这枚符文,在特定条件下开启通往源初之海路径的晦涩信息,也流淌而过。
但除此之外,符文之中还封印着一小段更加隐秘、仿佛是“启明”在最后时刻,以生命为代价窥见的记忆碎片:
那是一片绝对的黑暗,连星光都无法存在的“无”之领域。在这片黑暗的中央,存在着一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空洞”,它并非物质意义上的洞,而是宇宙法则上的一个“缺失”。无数灰色的、如同粘稠液体般的阴影,正从那“空洞”中缓缓渗出,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一种纯粹的“回归”与“填充”的本能,所过之处,万物归墟,化为最基础的能量流,被拖回那“空洞”之中……这些灰色阴影,就是“归墟之影”!它们是“终焉”本体的触须,是那个“饥饿空洞”延伸出来的吞噬器官!
而更让墨尘心神俱震的是,在那段记忆碎片的最后,他隐约看到,在那“空洞”的最深处,除了无尽的饥饿与悲伤,似乎还沉睡着一点……微弱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光芒?那光芒的气息,竟然与林小凡眉心的混沌光晕,有着一丝极其遥远的、本源上的相似!
难道……
墨尘猛地睁开眼,看向正担忧地望着他的林小凡,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小凡的“镜钥”本质,难道与那“终焉”源头深处的光芒有关?!
“哥哥,你怎么了?”林小凡被墨尘剧烈的眼神变化吓了一跳。
“……没事。”墨尘压下心中的惊疑,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救治月璃。
他不再耽搁,先是小心地将月璃那缕本源引至灵泉上方,让那乳白色的生命气息缓缓滋养。随后,他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将翠绿符文置于身前,开始全力运转混沌无极道法,吸收洞窟内精纯的星辰之力与灵泉气息,修复己身,温养古镜。
暗寒、血蔷薇以及敖嶙等人也各自寻位置坐下,抓紧这宝贵的喘息之机疗伤恢复。
时间在寂静的修炼中缓缓流逝。洞窟内星光柔和,灵泉氤氲,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与杀机。
然而,墨尘心中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星骸遗灵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时间不多”。
他不知道那“仲裁者”需要多久才能重构逻辑,也不知道“归墟之影”何时会嗅到他们的气息。他只能争分夺秒,在与死神的赛跑中,尽可能多地恢复一分力量。
就在墨尘体内伤势恢复了约莫三成,混沌轮回镜镜面上的乱码光影也逐渐被抚平时——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并非来自外界敌人的攻击,而是源自他体内那枚刚刚平息下去的、得自“终焉主宰”的终焉之力样本!
这股被混沌轮回镜死死封印、原本沉寂的力量,仿佛受到了某种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召唤,猛地沸腾起来!它疯狂地冲击着封印,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极致渴望、悲伤与……一丝恐惧的诡异波动!
与此同时,墨尘脑海中那副“源初之海”的星图,其中代表海洋中央区域的某个点,也同步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共鸣般的震颤!
那个点……正是他之前在记忆碎片中看到的,“归墟之洞”可能所在的方位!
“怎么回事?!”墨尘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骤缩。
他感觉到,不仅仅是体内的终焉样本,就连这“避世星龛”之外,那广袤无垠的陨星之环死寂深处,也有某种沉睡的、与终焉同源的庞大意志,似乎被那遥远的共鸣……惊醒了!
一股远比“噬魂龙骸”、比“吞噬者”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接近“终焉”本源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睁开了冰冷的眼眸,隔无尽虚空,朝着“避世星龛”的方向……投来了一瞥!
洞窟顶端,那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辰宝石,光芒骤然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灵泉的涌动也变得紊乱!
“墨尘!”暗寒瞬间惊醒,冰寂之力豁然展开,警惕地望向洞窟之外。
血蔷薇的身影直接融入阴影,气息提升至极致。
林小凡也吓得站了起来,躲到墨尘身边,小脸发白:“哥哥……外面……有……有很可怕的东西……醒了……它……它好像……在‘看’我们……”
敖嶙等龙族战士更是龙威勃发,如临大敌!
星骸遗灵所谓的“隔绝外界窥探”,在这道目光之下,仿佛形同虚设!
墨尘脸色难看至极,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翠绿符文,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对那苏醒意志的排斥与警示波动。
是“归墟之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原本以为夺得“钥匙”,找到暂时的避难所,就能赢得喘息之机。却没想到,更大的危机,竟然因为他体内的一丝终焉样本与源初之海的共鸣,而被提前……引爆了!
那苏醒的意志,带着纯粹的、要将万物拖入“归墟”的冰冷渴望,已然锁定了这片星龛!
避世之地,不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