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推开实验室的门，背包里的反重力场模拟器轻轻震动了一下。林浩和周子豪正站在工作台两侧，谁也没先开口，但空气里能感觉到紧张。
熔炉在房间角落发出低沉的嗡鸣，铁水在里面缓慢翻滚，泛着暗红的光。3d打印机摆在另一侧，喷头已经预热完毕，金属粉末整齐排列在供料槽中。两套方案都准备好了，只等一个决定。
“不能再拖了。”林浩先说话，声音不大但很坚决，“传统冶炼周期太长，参数不可控。我们现在的目标是曲率引擎原型机，对叶片微观结构的要求是纳米级精度。靠经验调温？那是在赌。”
周子豪没看他，低头检查炼钢炉的温度表。“你打出来的材料，冷却不均匀，内部应力大。上次测试，第三级涡轮刚到85%推力就裂了。这不是精度问题，是韧性问题。”
“那是建模参数没调好。”林浩敲了下屏幕，“我已经修正了冷却速率曲线，加入悬浮成型辅助支撑算法——”
“算法救不了灵魂。”周子豪打断他，“我父亲说过，最好的合金是在火里听出来的。温度升一度，声音变一点。人耳比传感器更早发现问题。”
林浩冷笑一声：“所以我们要靠耳朵造五代机？还是靠你爷爷留下的炉子？”
周子豪猛地抬头，手指攥紧了笔记本边缘。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绷紧。
陈御风走到中间，放下背包。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走近熔炉，伸手感受那股热浪。然后他又走向3d打印机，看了眼正在加载的模型文件。
他的手伸进背包，取出那个环形装置。反重力场模拟器表面还带着荒漠的余温，在靠近高温环境时微微发烫。
“你们都说得对。”他说。
林浩皱眉：“这不可能同时成立。”
“为什么不能？”陈御风把装置放在掌心，“传统工艺积累了上百年经验，知道什么样的温度、节奏能让金属获得最佳性能。但它受限于手工极限，没法做到复杂内腔结构。”
他转向林浩：“你的3d打印能实现精准成型，但忽略了材料本身的演化规律。金属不是塑料，它需要正确的结晶路径。”
他又看向周子豪：“你说火中有魂，没错。可如果连形状都做不出来，再有灵魂也没用。”
说完，他走向熔炉，将反重力场模拟器轻轻放在炉盖上方。
装置自动激活。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波动扩散开来。炉内铁水突然停止翻滚，接着缓缓升起，脱离坩埚，悬在半空。高温液态金属像被无形的手托住，开始按照预设轨迹流动。
陈御风打开终端，输入一组指令。气流引导系统启动，配合场力控制，金属液被拉成细长条带，内部形成螺旋状冷却通道。整个过程安静而流畅。
五分钟后，一片完整的涡轮叶片在空中凝固成型，缓缓落下，落在冷却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实验室里没人说话。
林浩盯着那片叶片，眼睛睁大。他快步走过去，拿起检测仪扫描内部结构。“这……这怎么可能？晶格排列均匀，应力分布接近理想状态……而且这个冷却通道的曲率，是我模型里最难实现的部分。”
周子豪蹲下来，用手电照向叶片截面。他拿出放大镜，仔细看结晶纹理。“这不是纯机械成型的痕迹……这里有类似人工控温才会出现的渐变过渡区。”
他抬头看着陈御风：“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没有取代任何一方。”陈御风拿起叶片，“我只是让它们一起工作。高温冶炼提供稳定的材料基底，3d建模给出最优结构设计，反重力场负责突破手工限制，实现悬浮塑形。”
他把叶片放在工作台上。“传统是根，创新是翅膀。没有根，飞不起来；没有翅膀，走不远。”
林浩站在原地，手指还在颤抖。他忽然转身回到电脑前，重新调出打印参数界面。“我要把这次的数据导入模型……试试能不能复现这种结晶路径。”
周子豪没动。他慢慢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又戴上。然后他走回炼钢炉旁，打开记录本，开始写下刚才金属液悬浮时的温度变化曲线。
“原来不是非此即彼。”他低声说，“是可以一起走的。”
陈御风站在中间，看着两人各自忙碌起来。林浩在调整算法，周子豪在整理数据。原本对立的两套方案，现在成了互补的流程节点。
他摸了摸反重力场模拟器。设备外壳还有些温热。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是如何把这套方法稳定化、标准化，让它能用在更多部件上。
终端突然响了一下。
屏幕自动跳转到一个新界面。进度条开始加载，标题是灰色不可见状态，下方显示“系统权限Lv.8：AI协同设计模块初始化中”。
陈御风盯着那个进度条。他记得签到时系统提示过，权限升级会解锁更高层级的功能。但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林浩抬头：“你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事。”陈御风没有点击确认，“先处理手头的事。”
他走回工作台，拿起那片刚成型的叶片。金属表面光滑，握在手里还有余温。这是第一块由三种技术共同打造的发动机核心部件。
周子豪合上笔记本，忽然说：“下次试验，我想试试加入‘龙鳞’复合材料粉末。按今天的路径，也许能让它在悬浮状态下完成自组装。”
林浩立刻接话：“我可以改模型，预留纳米级嵌入通道。”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但之前的敌意已经消失。
陈御风把叶片放进检测舱，设定全自动分析程序。屏幕上开始跳出各项参数，每一项都在标准之上。
他退后一步，站在熔炉前。炉火仍在燃烧，映在他脸上。终端的加载进度走到了97%。
林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觉得我们真的能做出那种飞机吗？就是林远画的那种，能垂直起飞，还能适应太空环境的。”
陈御风没回头：“我们现在做的每一片叶片，都是在回答这个问题。”
周子豪站起身，把笔记本放在桌上。边缘那幅手绘的战机涂装，在灯光下隐约泛起微光。
终端发出提示音。
进度条到达100%。
界面刷新，一行字浮现：【是否启用AI协同设计协议？】
陈御风的手指停在确认键上方。
实验室里，打印机重新启动，发出轻微的嗡鸣。熔炉的温度还在维持，等待下一次投料。
他的指尖缓缓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