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难喝。
这股药味简直苦到他的每一根神经,血液都沁满了药草味。
药草的苦在胃里搅动,搅得五脏六腑扭曲成团。
他感觉呼吸都是这股味道,又苦又涩又腥。
浓郁,浑浊……
司承明盛微蹙眉,带着欧美卷的长睫敛下眸底的不适,渐渐恢复正常。
修长的手将瓷碗放在高档的办公桌上,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乔依沫:「夸我。」
那边秒回:「哇~好厉害!」
男人挑眉,薄唇挽起:「谁厉害?」
「大癫公。」
司承明盛低笑,字句满是傲娇:「当然,我女人熬的药,下毒我也喝。」
「不要,我不想守寡。」
意思是舍不得他死。
男人嘴角已经翘到耳朵上了,隔着屏幕都想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乖。」
「我先忙一会哦,跟姥姥剥花生。」
「好。」
司承明盛坐在真皮办公椅上,打开地图app,搜索张大夫的诊所,想要根据地图的电话打过去。
指尖悬停在半空,他没有按下去。
该怎么说?
就因为中药是深褐色到发黑,然后问他正不正常吗?
自己向来都是权势滔天的一方,拿这种事去询问,未免显得太无知……
司承明盛冷着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思索片刻,他打电话过去。
张儿子:“你好,张中堂诊所。”
司承明盛的声音平稳:“我是昨天看病的外国人,司承明盛。”
张儿子放下抓药的手,认真地询问:“哦,司承先生,是有什么事情吗?”
司承明盛没提药的颜色,转而问:“昨晚喝完中药就头疼,刚才喝了第二碗,也有这种症状,是正常现象吗?”
张儿子顿了顿:“司承先生做完针灸后有没有保暖?就是……您之后有去哪里吗?”
“去了灵婆山,晚饭时间才回来。”
张儿子了然地点头,阐释:“那就是这个原因了,灵婆山冷,做完针灸尽量不要吹冷风的,而且您第一次做针灸,会有不适应感,头疼属于正常现象,这几天好好保养就好。”
“这样。”男人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是的,你现在只是轻微疼对吗?没有其他不舒服吧?”
“没有。”
“那没问题,您放心吧!”
“好。”司承明盛了解,刚挂断电话,安东尼就打了过来。
那边骂骂咧咧地道:“shit!!哦不,啊不是!对不起老板!我刚刚骂别人呢!老板,这个针灸我不建议做,因为你的头部受到过撞击,如果用针扎穴位的话,可能会出现问题。”
“……”
男人揉了揉眉心,这会儿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我的头部一切正常吗?检查出现纰漏?”
“没有纰漏,你的头部确实没有什么问题,那……万一扎错呢?”
司承明盛摇头,“不会,我的睡眠和精神的确比之前好些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安东尼一时语塞,他对华国的传统艺术一窍不通,只好皱着眉头妥协,“行,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就好,要是严重,你记得去医院。”
“好。”司承明盛回答得漫不经心。
安东尼想到一件事,哈哈笑了起来:“今天看见奥里文参加荒野求生节目,笑死我了,飞机没轮子都敢起飞,别说是起飞了,他们还是在小区滑行起飞,癫得要死,美约这边的人觉得他没救了,已经开始暗中选拔新总统。”
“我没点头呢,谁敢换?”男人薄唇勾起冷冽弧度,深蓝眼瞳带着不可灭的威压,“把这些人列出来,我一并处理。”
安东尼附和:“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半个月后。”司承明盛不确定。
“oK,那我们等你回来。”
司承明盛挂断电话,眸光重新落回那空碗。
碗壁上沾着的药汁已经干涸,从深褐到几近发黑的颜色,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黑色,形成一道道弯曲不齐的纹理。
黑色……
颀长的身形倚靠在办公椅子上,伸手抚摸着唇瓣。
这味道说不出的苦涩。
但他想到女孩那小身影在给自己熬药……他邪魅地勾唇。
苦点,不算什么。
别墅二楼。
高利贷老大给达伦打来电话,声音带着歉意:
“你好斯伦先生,我姓高,凌晨的事情实在抱歉,我有一名小弟催债的时候看中千颜的美貌,所以他昨天喝酒一时冲动,就想撬锁闯入她的房间……唉,我已经派人把他处理了。”
看中千颜的美貌?
她也就那点小姿色,谈不上漂亮到要犯罪吧?
达伦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叫什么名字?”
“叫铁头,这家伙平日都很好色,也会撬锁,今天他醒酒了,主动向我承认这件事,不然我都不知道,实在抱歉。”
他追问:“铁头在你身边多久了?”
“九年。”高老大回复。
高老大踩着趴在地上的铁头,拍了张照片发给达伦。
达伦收到这张照片,那男人被打得满脸是血,勉强能分辨五官,但看着不太对劲。
他鼠标滑动,注视卡里安调查出来的资料照片,与肖野的照片大不相同。
这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自己是法国人,对亚洲人也不至于脸盲到这种程度。
达伦面不改色,优雅地抿了口酒:“铁头之前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不清楚,只知道姓肖。”
“介意我派人调查吗?”
高老大摇头:“不介意,就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还希望斯伦先生能帮我在司承先生那里多说几句好话,不要让他误会。”
“放心。”达伦嘴上这么答着,实际上也懒得管。
这些人,他不会多接触。
他放下手机,看着肖野的照片,陷入沉思……
这大半天,司承明盛在四楼开视频国际会议, 乔依沫在家和姥姥剥花生看电视。
邻家的小易又探着脑袋在大门口观望,然后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询问外国人在不在。
姥姥笑着说不在,小易便趴在姥姥腿上,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特地提醒:“外婆,你记得跟那个外国人说一声,明天我找他一起玩,他答应过我,初七陪我玩。”
姥姥全当孩子天真,敷衍地点头:“好。”
乔依沫坐在一旁抿唇,这小孩子居然记得这件事。
她突然好奇,要是以后有宝宝了,司承明盛会是什么样的父亲?
她甚至无法想象那个画面,但联想到司承明盛会跟宝宝抢自己,她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居然会开心?
乔依沫努力地回过神,寻找话题对姥姥说道:“姥姥,等会我要去一趟诊所。”
“去诊所做什么?”姥姥边剥花生边抬眼看她。
“想去确认药有没有问题。”
姥姥皱起眉头:“张大夫抓错药了?不可能的。”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昨天我特地看了下,司承明盛的中药偏黑色。”乔依沫低头解释,“以防万一,我想去确认一下。”
姥姥瞧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禁地露出笑容:“好,你啊你,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对别人这么上心。”
“啊,有吗?”乔依沫脸色通红。
姥姥面容和蔼:“嗯,姥姥很开心你有喜欢的人,但爱情总要面对现实,而不是一腔热血,这样走不长的。”
“好,我明白。”
“我想,小司应该也会这么想。”
“那你接受他了吗?”
“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不接受他,只是你们的差异实在过大,如果感情破裂,伤痕累累的只会是你。”
乔依沫点头:“我明白,但是目前他不会这么对我,但总会有例外,而且……全世界都见证了我们的求婚……”
“是啊,我都看见了,我相信小司,也一定是特别的那一位。”
乔依沫弯起嘴角,心里暖暖的。
***
沫沫和大魔王离开国王之城已经有好多好多天了。
小机器人孤零零地站在国王之城长廊上,眺望星河大海,邈远无边。
金属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落寂。
美约市近日天气不好,没有太阳,就像它小小的心情。
自从他们离开后,小汤圆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虽然她说要离开好长时间,但却长时间不发消息给它,那就意味着她发生了意外。
因此……它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几天前,小汤圆拿着一根长长的充电线,试图在司承明盛的主卧里上吊,结果没死成,又跑去跳海,却被海浪冲回岸边。
想怎么死都活着……
它站在乔依沫的房间书桌上,看着那台粉色笔记本电脑合着的,屏幕却发出光芒,好像有人在隔空操控。
小汤圆好奇地眨巴着眼睛,好像太过思念,它出现幻觉了。
于是把粉色笔记本电脑自动运行的画面记录了下来。
又一次,它又看见粉色笔记本电脑在运行,小汤圆搬来椅子,爬了上去,它打开笔记本电脑,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
「请输入密码:」
小汤圆眨巴着眼睛,没有动键盘。
几秒时间,笔记本电脑瞬间黑屏。
它想死,按了按笔记本电脑上的键盘,企图通过msn给乔依沫发消息,可屏幕却没有再亮起。
人形机器人看着它踩在椅子上乱按笔记本电脑,气得将它拖了下来,锁在地下室里。
阴暗的地下室没有光,一双电子眼眨巴着,落下珍珠眼泪……
关了它差不多一个星期,它既不充电,也不运作,就那样站在角落里,像耗尽所有电量,彻底报废。
机器人冷冷地道:“你还是充电吧,要是主人回来看见你这副模样,我们不好交代。”
小汤圆没有说话,微弱的电子眼线黯淡无光。
“不要再寻死了,等你好些我们再放你出来。”人形机器人半蹲,将A5大小的充电宝放在门口,随后离开。
第二天,第三天,第七天,小汤圆还是没有动那个充电宝,电量一点点流失,电子眼的光芒越来越弱。
人形机器人与机甲机器人紧急协商,最终没辙。
考虑到这是男主人给女主人的小机器人,但现在司承明盛的指环没有带,而且他也一直没打开Sc机甲军团系统,无法接收它们的消息。
机甲机器人左想右想,冒着挨骂的风险,给艾伯特发消息:
「您好达约先生,我是Sc机甲军团,编号7647,我们有紧急事情:近段时间,编号为小汤圆的机器人收不到乔依沫主人的消息,误以为她遭遇意外,因此患上抑郁症,目前不充电也不工作,甚至尝试自杀。
我们深知这些对主人的影响,所以把小汤圆禁足处罚,但它仍然在大量耗电,持续下去,它将报废无法维修,想先来询问您乔依沫主人近期动态,希望答复。」
那边。
艾伯特刚挑完粪,在后院放下红桶,就接收到Sc机甲军团的消息。
他扫了眼,纳闷一个机器人怎么还能抑郁了?
妈的,就该把这只勤奋的小崽带上,一天能来回挑一百桶粪,可惜华国实在太严格,这玩意要带来还得提前入境申请,流程比人还复杂。
艾伯特左想右想,最终把这个消息发给老板。
司承明盛正在别墅内处理emp总集团的合同,就瞥见艾伯特的消息,是转发的的机甲军团的,附送一张照片。
照片里,小汤圆被关在地下室,黑暗中闪烁着蓝色电子眼,哭得圆脸蛋的金属都掉色了。
男人脸色凝重。
给它的都是不掉色的机壳,它从哪弄的泪水?哭的水还是硫酸?
但看着它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司承明盛又想到这只机器人有自主意识,想到乔依沫很喜欢它。
或许,它真的很难过。
男人拿起手机,给乔依沫打去电话,声音低沉:“宝贝,在哪?”
“我在客厅跟姥姥剥花生呢,等会准备去找张大夫,怎么啦?”乔依沫软软地问。
司承明盛的低音尊贵:
“方便过来跟你的小玩具开视频吗?它得了抑郁症要自杀。”
“!!!啊!——怎么回事?”
乔依沫惊得呼吸一窒,手不禁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