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耳边反复回响着母亲的话——
“如果流川枫不再爱她,她该怎么办?”
“让她回来,等于亲手把她推上行刑台。”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流川枫脸上。
那人只是安静地坐着,视线落在窗外。
这份沉默,等于默认。
樱木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抽空,心口又冷又麻。
人心易变,老妈早就预料到了。
爱意,终究抵不过时间的磨损。
樱木忽然笑了。
他伸手扶起旁边倒着的椅子,转向惠子女士时,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
“抱歉,惠子阿姨,打扰你们家宴了。”
他深深鞠躬,九十度。
惠子女士急忙摆手:“花道,你……”
“这顿饭,算我的。”
樱木重新看向流川枫,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祝你们,百年好合。”
樱木眼底只剩下一片疏离。
——老姐和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不该来。
不该为了,这样一个轻易就会变心的人,去承受那粉身碎骨的痛。
“等一下。”
流川枫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樱木的脚步顿在原地,却没有回头。
“七日后,秋田寺。”
那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
全国大赛后,樱木背着伤,跪在蒲团上,哭着喊着求神明把老姐还回来。
后来,夏末真的回来了。
自从知道这事后,从来不信鬼神的流川枫,每年都会雷打不动地去那里跪上一整天。
再后来,变成了两个人同行。
樱木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动,像是在笑。
“不去了。”
他侧过半边脸,声音坚定:
“以后,都不去了。”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餐厅里一片死寂。
克里斯·莉娜小心翼翼地看向流川枫,声音带着委屈:“枫……樱木是不是对我有误会?我是不是……”
“你很吵。”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带着如出一辙的不耐烦。
一个来自惠子女士。
另一个,来自流川枫。
莉娜的表情僵在脸上。
惠子女士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
这个女人一大早哭哭啼啼找上门,说她儿子酒后乱性,让她怀了流川家的崽,儿子也没解释,她才会安排这场可笑的饭局。
但惠子天生就不喜欢这个女人,尤其是那头过于刻意的红发。
“枫,”莉娜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可那晚你喝醉了,错把我……”
“就算瞎了,也不会认错。”流川枫打断她。
冷冽的狐狸眼掠过她的红发,语气锐利:
“滚。”
“你……!”莉娜在众目睽睽下掩面逃离。
流川枫面无表情地拿起外套起身。
“走了。”
“你去哪?”惠子急忙追问。
“秋田寺。”离开的背影决绝。
惠子抓住丈夫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老公...都这么多年了,小枫的幻想症怎么就是好不了...”
流川先生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
关于儿子口中那个叫“夏末”的女孩,他们私下不知讨论过多少次。
没有照片,没有同学记录,查不到任何信息。
就像……一个存在于儿子执念中的幻影。
惠子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等等!刚才花道的反应太不对劲了!还有,小枫一直不说话,可花道一走,他就立刻开口...”
她凑近丈夫,语出惊人:
“老公…你再想想,红头发,身高一米八以上,打篮球超好……小枫念念不忘十五年的‘白月光’…该不会就是樱木花道吧?”
流川先生沉默了。
儿子每次提到樱木时,眼神嫌弃又关注,可两人在球场上,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他沉重地点头:“……有可能。”
“天啊!”惠子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可花道下个月就要和晴子小姐结婚了!他们…他们是不是因为世俗的眼光才被迫分开的?”
她靠在丈夫肩上,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可怜的儿子啊——!”
……
秋田寺。
流川枫跪在冰冷的蒲团上,脊背挺得笔直。
十五年了。
他阖上眼,那些画面依旧鲜明——
初见,夏末将红发随意挽起,露出明媚的脸;
相识,她揉乱他的黑发,眼底狡黠;
消失前,她透过腕带传来最后那句轻叹:“流川枫,祝你早日登顶。”
凭什么?
凭什么短短百日,却要他惦念一生?
凭什么他在回忆里煎熬,她却能在另一个世界开始新生,拥有新的羁绊?
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就算她身边有了别人——
他也要见她。
他必须见她。
至少要亲口问一句:
为什么…不要他了。
第二日太阳升起,流川枫才缓缓站起身。
双腿早已失去知觉,随着血液回流,传来阵阵刺痛。
他把手搭在围栏上,才勉强站稳。
白眉老僧在他身侧驻足:“施主年年如期而至,这份执念,可曾消解半分?”
“不曾。”流川枫声音嘶哑干涩,凝视着庭院里的古樱树。
枯枝萧疏,早已不复当年花雨纷飞的盛景。
“花开花落自有时,缘起缘灭终有期。施主这般执着,究竟是为了故人,还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念想?”
长明灯的火焰在流川枫眼中跳动。
“都要。”
老僧含笑合十,眼中掠过深意:“天光破云时,莫问是劫是缘。”
流川枫正要开口,手腕上那条戴了十五年的腕带,毫无征兆地松脱,无声地坠向山下。
“哎呀!”
山下突然传来一声轻呼,清脆里裹着薄怒。
“谁在高空抛物?太没素质了!”
那声音熟悉得让流川枫灵魂颤栗。
血液凝固,心脏骤停,全身细胞都在战栗尖叫。
他僵硬着,一寸一寸低下头。
夏末端详着手中腕带,山顶的视线太过灼人,她抬眼,便撞进一双灼热如焰的狐狸眼。
“是你的吗?”她举起腕带扬声问。
见对方不回应,夏末拎起裙摆,活力十足地往山上跑:“喂!帅哥别走啊!我这就上来!”
——老天奶!这破庙终于来个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