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虚剑舟拖着长长的能量尾焰,如同一颗划过死亡帷幕的流星,以近乎自毁的速度冲出叹息星渊那粘稠的暗幕。船体剧烈颠簸,多处防御阵法过载崩溃,外壳上布满了能量风暴留下的焦黑与腐蚀痕迹,警报声此起彼伏,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
星衍长老面色苍白,双手青筋暴起,死死稳住操纵杆,将残存的灵石不要钱似的投入核心熔炉,榨取着最后一点推力。凌霜仙子守在破损的舷窗前,冰魄剑紧握在手,灵识绷紧到极限,警惕着可能从星渊中追出的任何威胁,尽管她的内心也因方才那“虚无之点”散发出的恐怖意志而心有余悸。
星璇则跪在临时铺设的疗伤阵中,双手紧贴着苏杨冰冷的手掌,精纯的星辰之力混合着泪光,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体内,试图唤醒那沉寂的气息。苏杨躺在阵中,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周身经脉紊乱,混沌金丹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引爆“噬魂魔心”与承受爆炸余波的双重冲击,几乎要了他的命。
“苏大哥……醒醒……求你醒醒……”星璇的声音带着哭腔,一遍遍呼唤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剑舟终于彻底冲出叹息星渊的引力范围,进入相对“平静”(尽管依旧死寂)的星域时,苏杨的睫毛终于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
“苏大哥!”星璇惊喜交加。
苏杨缓缓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随即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星璇梨花带雨却充满欣喜的脸庞,以及凌霜仙子关切而凝重的目光,还有星衍长老如释重负的叹息。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却引来全身针扎般的剧痛,尤其是丹田和识海,如同被撕裂后又胡乱缝合。
“我……没死……”他声音沙哑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别说话,先调息!”凌霜仙子冷声道,但语气中的关切显而易见。她取出一枚散发着沁人寒气的冰蓝色丹药,不由分说塞入苏杨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却磅礴的药力,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开始修复他受损的经脉,滋养干涸的丹田。
星衍长老也操控剑舟放缓速度,开启最低限度的隐匿模式,停泊在一块相对稳定的巨大陨石阴影中,开始紧急维修受损的船体,并布下简单的预警阵法。
在冰魄玄丹和自身混沌金丹顽强的生命力支撑下,苏杨的状态逐渐稳定下来,虽然距离恢复战力还差得远,但至少性命无忧。他挣扎着盘膝坐起,开始缓慢运转混沌诀,引导药力和体内残存的太初之气,一点一滴地修复着几乎崩坏的根基。
“我们……逃出来了?”苏杨一边调息,一边问道,声音依旧虚弱,这躺行程让他后怕不已。
“暂时安全了。”星衍长老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叹息星渊的方向,“那东西……没有追出来。但那里面的变化,恐怕已经无法逆转。”
凌霜仙子将探测到的关于那“虚无之点”的初步分析和自己的推测告诉了苏杨。
苏杨听完,沉默了许久,脸上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更加深沉的凝重。“点燃寂灭本源……打开门户……他们的图谋,果然不仅仅是破坏封印节点,而是想直接引来更恐怖的寂灭之力,内外夹击,彻底瓦解‘万神封禁’!”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寂灭圣教在银河系的行动,远比他们预想的更加激进和危险。
“我们必须立刻将这里的情况带回去!”星衍长老急切道,“尤其是关于那‘虚无之点’的情报,这可能是关乎整个封印存亡的关键!”
苏杨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等等……在引爆魔心前,我以‘虚空同震’秘术感应那魔心内部时,除了狂暴的死怨能量,似乎还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有序’的信息波动。那感觉……不像是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种‘坐标’或者‘指令’的残留。”
坐标?指令?众人都是一愣。
苏杨闭上眼,仔细回忆着那短暂而凶险的共鸣瞬间。那感觉非常模糊,如同在狂暴的噪音中分辨一丝特定的旋律。若非他身具太初之气,对能量本质感应敏锐,且当时心神高度集中,根本不可能察觉。
“那信息波动……指向性很强,而且……似乎并非指向银河系内部,而是……指向了更遥远的、星渊之外的某个方向。”苏杨缓缓说道,试图拼凑那破碎的感知,“而且,其能量结构,与我在亚特兰蒂斯气眼中感受到的、来自‘虚空彼端’的侵蚀能量,有某种……同源但更高阶的感觉。”
星衍长老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那‘噬魂魔心’,除了作为邪物和能量源,还可能是一个……‘信号发射器’或者‘定位信标’?它在向某个更遥远的存在,传递信息或坐标?”
凌霜仙子眼中寒光一闪:“若真如此,他们培育魔心,点燃寂灭本源,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破坏,更是为了……‘接引’!”
接引!接引什么?是更多的寂灭圣教主力?还是……那传说中的“幽冥之主”?亦或是……那被封印的“大恐怖”本身?
这个猜测,让飞船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
“我们必须确认这一点!”苏杨强撑着站起身,虽然脚步虚浮,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如果那里真是一个‘信标’或‘接引点’,那么它的目标方位,至关重要!或许能让我们知道,寂灭圣教真正的主力,或者他们试图召唤的‘东西’,究竟隐藏在何处!”
星衍长老却摇头反对:“苏长老,你现在伤势极重,而且那星渊内部现在情况不明,那‘虚无之点’更是危险莫测,贸然回去探查,无异于送死!”
“不需要回去。”苏杨看向星衍长老面前那些尚未完全关闭的探测仪器,“方才爆炸和能量风暴席卷时,剑舟的被动探测阵法应该记录下了大量的原始能量频谱和空间波动数据吧?尤其是爆炸核心区域,以及那‘虚无之点’形成时的初始数据?”
星衍长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通过对这些数据的深度分析,或许能反推出那信息波动的‘指向’?”
“没错!”苏杨点头,“那信息波动虽然微弱,但其能量特征与魔心、与那寂灭本源应该是同源的,必然会在爆炸的余波和空间扰动中留下独特的‘痕迹’。我们需要时间,更需要万法楼或者天机阁最高级别的分析演算能力。”
这无疑是一个极具风险但可能获得关键情报的思路。
当下,星衍长老不再犹豫,立刻开始调取并封存剑舟记录的所有相关数据,尤其是爆炸前后那一小段时间的高精度能量与空间读数。凌霜仙子也帮忙整理。
苏杨则继续调息恢复,同时心中不断推演。如果那真是一个接引信标,其指向会是什么地方?寂灭圣教的总坛?幽冥星域的仪式核心?还是……某个未知的、隐藏着更大秘密的星域?
他想起了在古妖星域,妖皇提到过寂灭圣教似乎在尝试沟通“幽冥之主”。又想起凌霜仙子带回的消息,圣教在幽冥星域进行着神秘的“唤灵”仪式。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银河系的这个“信标”,指向的会不会就是幽冥星域的那个仪式现场?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圣教在银河系和幽冥星域的行动,是互相配合、遥相呼应的!
一旦让他们成功接引或者唤醒某个恐怖存在,再内外夹击破坏银河系封印……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将情报送回去,并提醒联盟,重点关注幽冥星域!同时,也要想办法确认这个接引信标的具体指向。
就在众人紧张地处理数据和疗伤时,负责警戒的凌霜仙子,冰魄剑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颤鸣。她猛地抬头,望向舷窗外深邃的星空,清冷的眸子骤然收缩。
“有东西……在靠近!速度极快!能量反应……很怪异!”
众人心中一惊,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星衍长老迅速启动剑舟的紧急规避程序,并将刚刚修复了一部分的防护罩功率开到最大。
只见远处的星空中,一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正以一种飘忽不定、却又极其迅捷的方式,朝着他们所在的陨石阴影区域疾驰而来!那光芒并不强烈,却散发着一股冰冷、死寂、同时又带着一种诡异“活性”的气息,与纯粹的寂灭之力有所不同,更像是……某种被死寂能量驱动的“活物”!
“是星渊里逃出来的东西?还是……圣教的追踪者?”星衍长老脸色难看。
很快,那幽绿光芒靠近,众人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那赫然是一具残破不堪、只剩下半边身躯和头颅的……古神骸骨!骸骨通体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幽绿色,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冰冷的绿色魂火,它仅剩的一只骨手,拖着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锋锐之气的断裂巨剑,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在真空中“游动”,目标明确地锁定了破虚剑舟!
“亡灵?不……是被某种强大死寂能量侵蚀、操控的古神残骸!”苏杨倒吸一口凉气。这具骸骨生前的气息,恐怕不弱于他在亚特兰蒂斯见到的那位水神,甚至更强!即便如今残破,又被诡异能量操控,散发出的威压,也隐隐达到了化神后期的层次!
“它……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星璇声音发颤。
那幽绿色的古神残骸,在距离剑舟数百丈处停下,空洞的眼眶“注视”着剑舟,尤其是……注视着刚刚苏醒、气息虚弱的苏杨。它那冰冷的魂火,似乎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然后,一个断断续续、充满痛苦与混乱的意念,强行挤入了众人的识海:
“逃……快逃……”
“封印……钥匙……守护……”
“祂……要醒了……阻止……接引……”
“……银河之心……”
混乱的信息碎片,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冲击着众人的心神。随即,那古神残骸猛地举起断裂的巨剑,并非劈向剑舟,而是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叹息星渊,遥遥一指!那姿态,充满了警示与绝望!
做完这个动作,它眼中的绿色魂火骤然剧烈闪烁,仿佛在与体内的某种控制力量激烈对抗,残破的身躯都开始崩解出更多的裂痕。最终,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了不甘与解脱的叹息,幽绿色的光芒彻底熄灭,那残破的骸骨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冰冷的星空中,只留下那柄断裂的巨剑,缓缓漂浮。
一切,重归死寂。
破虚剑舟内,众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又诡异结束的遭遇惊呆了。
“它……在警告我们?”星璇喃喃道。
“封印钥匙……守护……祂要醒了……阻止接引……银河之心……”苏杨重复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词句,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这具被诡异能量操控的古神残骸,显然还保留着部分生前的执念与记忆。它拼尽最后一点清醒,向他们传递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钥匙”……很可能指的是三大钥匙,或者守护封印的关键。“祂”要醒了……这个“祂”,很可能就是寂灭圣教试图接引或唤醒的存在!而“银河之心”……难道是银河系的核心,封印的真正所在?亦或是……别的什么?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返回北辰星域!”凌霜仙子当机立断,“古神残骸的出现和警示,说明此地已极度危险,且我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将这里的所有情报——叹息星渊的变故、接引信标的推测、以及古神的警告——全部带回联盟!”
星衍长老和星璇也重重点头。
苏杨望着古神残骸消散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得自妖皇的、可以调动银月狼族力量的“狼王令”,以及体内那缕与银河系似乎有着神秘联系的太初之气,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迫感。
时间,真的不多了。
破虚剑舟不再停留,调整方向,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拖着伤残之躯,朝着北辰星域的方向,开始了漫长而急切的归程。
而他们身后,那片死寂的银河废墟深处,似乎有更多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叹息星渊中那个不断扩大的“虚无之点”,如同一个不祥的坐标,静静悬浮。遥远的幽冥星域,神秘的仪式正步入高潮。一场席卷整个星域,甚至可能波及更广阔宇宙的终极风暴,正在以远超所有人预料的速度,悄然酝酿,并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