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下的阴影又潮又冷，混着一股子墙皮霉烂的怪味儿。
史小凡靠着墙，大口喘着气，跟个破风箱似的。
右腿疼得钻心，血顺着裤腿往下淌，在地上聚了一小滩，黏糊糊的。
止血带勒得大腿根都快没知觉了，但不敢松。
楼上那孙子脚步声很轻，但没停，一下，一下，踩在碎水泥块上，嘎吱响，像踩在人心尖上。
史小凡攥紧了手里的军刺，刀把都被汗和血浸得滑腻。
他耳朵竖着，捕捉着楼上的每一丝动静。
肺里火辣辣的，刚才沼泽里那口脏水呛得他直想咳，但硬生生憋住了，憋得眼眶发红。
【机体状态：严重失血，右腿功能性丧失，剧烈疼痛持续。
肾上腺素水平开始下降，意识模糊风险增加。
建议：必须在三分钟内结束战斗或脱离，否则……】
“否则个屁……”史小凡在心里骂了一句，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股因为失血带来的晕眩感。
结束战斗？他现在这德行，拿什么结束？
楼上那脚步声停了。停在楼梯口附近。
史小凡心里一紧。
那家伙在犹豫，还是在瞄准？
不能等死！
他目光扫过身边，除了碎砖烂瓦，屁都没有。
咬咬牙，用军刺从墙上抠下来一小块松动的水泥，捏在手里。
赌一把！
他猛地吸足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的水泥块朝着楼梯上方、远离自己藏身位置的角落扔去！
“啪嗒！”水泥块落在楼板上，声音不大，但在死寂里格外清楚。
几乎在同一秒！
“咻！”一声消音器特有的轻响，子弹精准地打在了水泥块落点附近！
就是现在！
史小凡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瘸狼，左手撑地，靠着一条好腿和胳膊的力量，猛地从楼梯下扑了出来！
不是往上冲，而是扑向楼梯侧面、一个堆着不少破烂桌椅的角落！
他动作快得吓人，完全是在搏命！
楼上的狙击手显然没料到史小凡会从这个角度、以这种方式扑出来！调转枪口需要时间！
就这零点几秒的间隙！
史小凡人还在半空，左手里的军刺已经脱手甩出！
不是扔向楼上的人，而是掷向连接二楼楼梯口的一段暴露出来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栏杆！
“铛！”一声脆响！
军刺精准地砍在栏杆上，迸出一溜火星！力量不大，但声音刺耳！
这突如其来的金属撞击声和火星，让楼上那狙击手下意识的目光被吸引了一瞬，枪口也出现了极其微小的偏转！
而史小凡，已经重重摔进了那堆破烂桌椅里，砸得木屑纷飞！
他顾不上浑身散架般的疼，落地瞬间就抓起一根断裂的、带着锋利断口的桌子腿，死死盯住楼梯上方！
楼上那狙击手反应极快，意识到被耍了，枪口立刻下压，寻找史小凡的身影。
两人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第一次真正对上。
那是个白人，脸上涂着深色油彩，看不清具体长相，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冰碴子一样的冷。
他手里端着的，是一支改装过的、带着长消音器的精确射手步枪。
他看到了史小凡腿上的伤，看到了他手里的“武器”——一截破桌子腿。
他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那是一种看到猎物垂死挣扎的、居高临下的嘲弄。
他稳稳地举着枪，枪口对准了史小凡的胸口。
这个距离，不需要瞄准镜，他闭着眼都能打中。
史小凡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完了吗？
不！
就在对方扣下扳机的前一刹那！
史小凡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手中的桌子腿，不是砸向对方，而是狠狠砸向自己身旁堆叠的桌椅！
“哗啦啦——！”
本就摇摇欲坠的破烂桌椅被这一砸，猛地向内坍塌、倾倒！直接堵住了大半个楼梯通道，也瞬间挡住了狙击手的射击视线！
“Fuck!”楼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带着怒意的咒骂。
史小凡借着这混乱，像泥鳅一样向楼房更深处、一个黑黢黢的房间门口滚去！每动一下，右腿都疼得他眼前发黑。
“咻！咻！”
子弹打在坍塌的桌椅堆上，木屑乱飞，但已经无法威胁到史小凡。
他滚进了那个房间，背靠着门框，瘫在地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外面传来脚步声，那狙击手在清理障碍，试图追进来。
史小凡看了一眼这个房间。
空荡荡的，除了灰尘，只有角落里扔着几个生锈的空铁罐。
他腿上还在流血，意识开始有点模糊。
【失血超过警戒线！意识即将模糊！必须……立刻……】
系统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史小凡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不能死在这儿！他抓起一个空铁罐，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房间对面那个破窗户扔了过去！
“哐当！”铁罐砸在窗框上，又掉在地上，发出连续的噪音。
外面的脚步声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判断声音来源。
史小凡趁着这个机会，用左手和膝盖，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向着房间另一个方向、一个通往隔壁房间的破洞爬去。
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他刚爬进隔壁房间，就听到原先那间房里传来了脚步声。
那狙击手进来了。
史小凡屏住呼吸，贴在墙边，一动不动。
他能听到对方在隔壁房间搜索的细微声响，甚至能听到对方因为愤怒而略显粗重的呼吸。
两人隔着一堵薄薄的、布满裂缝的墙。
史小凡手里紧紧攥着仅剩的、从之前那个“灰雁”隐蔽所顺来的定位仪零件，尖锐的金属边缘硌得手心生疼。
这是他最后的“武器”。
他在等。等一个同归于尽的机会。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隔壁的搜索声停了。脚步声似乎在向门口移动。
他要走？史小凡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
突然！
“砰！砰！砰！”
一阵急促而猛烈的枪声，从楼房外面、沼泽方向传来！
不是狙击步枪，是自动武器的连射！还夹杂着几声爆炸的闷响！
外面的枪声显然惊动了楼内的狙击手。他咒骂了一句什么，脚步声变得急促，迅速向楼下撤离！
他似乎有更紧急的目标，或者收到了什么指令。
史小凡靠在墙上，听着那脚步声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外面沼泽的风声和零星的枪声中。
他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史小凡被一阵颠簸晃醒。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悬浮担架上，正被快速移动。
头顶是模拟训练场那熟悉的能量屏障穹顶，旁边是穿着白色防护服的“潜龙”医疗兵。
“醒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史小凡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引导员山魈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算你命大。”
山魈看着他腿上那个被临时加固处理过、依旧狰狞的伤口，还有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样子，语气平淡，“‘灰雁’在外面弄出了动静，吸引了‘夜鹰’——就是差点宰了你那家伙——的注意。
不然，你现在已经凉透了。”
史小凡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医疗兵给他灌了点水。
“那个……夜鹰……”史小凡声音嘶哑。
“阿尔蒂斯‘猎犬’部队的，这次‘交流’人员之一。”
山魈简单解释了一句，没再多说，“你撑过了七十二小时，干掉了两个候选者（指之前荒漠里伏击他和被沙狞兽干掉的那些），从‘夜鹰’枪下捡回条命。‘淬火’第一关，算你过了。”
史小凡闭上眼睛，感受着担架的移动和腿上传来的阵阵剧痛。
过了？这他妈的才只是第一关？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潜龙”……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但，他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