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嗖嗖地往下溜，刮得手套发烫。
史小凡咬死了牙关，那条伤腿就算有铁架子撑着，
荡在半空也使不上劲，全凭胳膊死命拉着。
上头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远，底下黑得跟泼了墨似的，
就头盔上那点微光晃着湿漉漉的井壁，石头茬子偶尔擦过作战服，剌啦一声响。
“到底了！”
耳朵里传来“铁锤”压低了的声音，有点闷。
史小凡脚下一实，心里那根弦儿才稍微松了半分。
井底一股子泥腥味混着硝烟味儿，呛鼻子。
几个“铁砧”的哥们儿已经散开，枪口对着几个黑黢黢的矿道口，警戒得像几尊石雕。
他赶紧猫下腰，凑到通讯器边上，声音压得低低的：
“‘蜂鸟’！‘岩蟒’！听到回话！我到井底了！报位置！”
杂音刺啦了几下，传来“蜂鸟”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声音：
“‘幽狼’？……真下来了？
我们在……在东边那个大岔路口北边……第三个管道后面……‘岩蟒’挂彩了，
肩膀，能动弹……但后面尾巴没甩掉……”
“撑住！我们过去！”
史小凡脑子飞快转着，回忆着下来前记死的矿道图，
“铁锤，东边岔路，北侧，有管道区。行动！”
“铁砧”小队没废话，两个人打头，侧身摸进了左手边那个矿道。
史小凡拄着步枪——这会儿拐杖早扔井上了——一瘸一拐地跟上，
外骨骼电机嗡嗡响，在这死静的地底下格外扎耳。
矿道里比想的还窄巴，顶上滴滴答答漏水，脚下深一脚浅一脚。
头灯的光柱扫过去，能看到散落的碎石和几发亮闪闪的弹壳。空气里那股子火药味儿更浓了。
走了没几十米，打头的队员突然蹲下，打了个手势。
所有人都停了。史小凡竖起耳朵，
前面隐约有脚步声，还有叽里咕噜的说话声，不是汉语。
阿尔蒂斯的人！
“两个，”“铁锤”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指了指前面一个拐角。
史小凡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能开枪，枪声一响，全得招来。
“铁锤”朝身边一个瘦小的队员歪了歪头。
那哥们儿代号“影子”，会意地点点头，
像只猫一样贴着墙根溜了过去，手里反握着匕首。
史小凡屏住呼吸，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黑暗里，只能看到“影子”模糊的背影在拐角处顿了一下。
然后就是一阵极其短暂的、让人牙酸的闷响，
像是布被撕开，夹杂着一声被捂住的呜咽。接着，重物倒地的声音。
“影子”从拐角探出半个身子，打了个“清除”的手势。
史小凡松了口气，赶紧带人过去。
地上躺着两个穿着陌生迷彩服的家伙，喉咙那儿一片暗红，
还在汩汩往外冒血泡。
“继续前进！”他哑着嗓子下令。
越往东走，枪声和喊叫声越清晰。
终于，在一个稍微宽敞点的、堆着不少生锈管道的岔口，他们找到了“蜂鸟”和“岩蟒”。
“岩蟒”靠在一根粗管子上，左边肩膀一片血红，
作战服撕了个口子，自己用止血带死死勒着，脸色白得吓人，但眼神还凶着。“
蜂鸟”蹲在他旁边，手里端着枪，警惕地盯着来路，看到史小凡他们，眼睛一下子亮了。
“中校！”“蜂鸟”的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颤音。
“别废话，伤怎么样？”史小凡蹲到“岩蟒”旁边，看了看伤口，
子弹应该是擦过去的，没留在里面，但血没少流。
“死不了……”“岩蟒”咧嘴想笑，结果扯动了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蒲公英呢？‘山魈’和‘地雷’呢？”史小凡急问。
“蜂鸟”眼神一暗：“‘蒲公英’为了掩护我们……没了。‘
山魈’倒下就没动静了，不知道……‘地雷’引爆了炸弹堵路，
后来联系不上，估计……”
史小凡心里一沉，像被一块冰砸中了。
六个下来，这才多一会儿，就折了至少三个？
“壁虎呢？他最后说看到人质了！”
“不知道，‘壁虎’信号消失前就在前面那片核心区，
蜂鸟”指着矿道更深处的黑暗，“那边火力最猛，我们冲了几次都没过去。”
史小凡抬头望向那片黑暗，机器轰鸣声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隐约还能看到闪烁的灯光。人质就在里面，阿尔蒂斯的人也在里面。
“铁锤，”他看向“铁砧”的队长，“得想办法摸进去。强攻不行，得想别的招。”
“铁锤”皱着眉打量了一下环境：“这边管道多，或许能从上面或者下面绕过去。
但得有人在这边吸引他们注意力。”
“我来。”“岩蟒”挣扎着想站起来。
“你给我老实待着！”史小凡把他按回去，
“‘蜂鸟’，你留在这，照顾他，顺便用你的设备，
尽量干扰他们的通讯，能干扰多少算多少。”
他然后看向“铁砧”小队：“‘铁锤’，你带两个人，想办法从侧翼迂回，找别的路进去。
‘影子’跟我，我们在这边弄出点动静，吸引他们火力。”
“铁锤”没多犹豫，点了两个人，迅速消失在另一条狭窄的岔道里。
史小凡深吸一口气，靠在冰冷的管道上，摸了摸身上，掏出唯一一颗烟雾弹。
“影子，准备好，等我信号，就往那边通道里扔颗震撼弹，
然后咱们就往回撤一点，装成想跑的样子。”
“影子”点点头，手里已经捏住了一颗震撼弹。
史小凡计算着时间，感觉“铁锤”他们应该就位了，
猛地拉掉烟雾弹的拉环，使劲扔向前方矿道深处。
嗤——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挡住了视线。
“就是现在！”
“影子”手臂一扬，震撼弹划了个弧线，飞进烟雾里。
轰！一声闷响，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耳朵里也嗡嗡的。
果然，烟雾那头立刻传来了杂乱的叫喊和更加密集的枪声，
子弹噼里啪啦打在管道和岩壁上，火花四溅。
“撤！”史小凡和“影子”立刻猫着腰，沿着来路快速后退了几步，躲进一个凹陷处。
枪声追着他们过来，打得他们藏身的石头碎屑乱飞。
史小凡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他希望这动静足够大，能把大部分敌人吸引过来。
就在这时，他戴着的那副特制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敲击声。
哒…哒哒…哒…
不是枪声，是某种有规律的敲击。
史小凡猛地一愣，这节奏……是他们内部用的简易码！意思是……“活着……位置……危险……”
谁？是谁在敲？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敲击声非常微弱，似乎来自……旁边的管道？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旁那根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输水管道。声音好像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赶紧用手里的步枪枪托，也对着管道壁，轻轻敲了几下：“身份？”
里面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了回应。
哒哒…哒…哒哒哒…
翻译过来是——“壁虎”。
史小凡眼睛瞬间瞪大了！
壁虎没死！他在这管道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