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里黑，湿，挤。
每往前爬一寸，都扯着肺管子喘。
史小凡那条伤腿就算有外骨骼撑着，
这会儿也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全凭一股劲儿拖着走。
前面是“影子”和还能动弹的人质，后面是“铁锤”断后，
中间夹着“壁虎”和另外三个挂彩的兄弟，爬得跟蜗牛似的。
身后矿道里的枪声没停，但稀拉了不少，阿尔蒂斯的人好像真没死追。
可这并没让史小凡放松，反而心里更毛了——那帮孙子肯定在憋别的坏水。
“蜂鸟！‘岩蟒’！听到回话！”
他一边爬一边不死心地对着麦克风吼，回应他的只有滋滋的电流噪音。
妈的，凶多吉少。
爬了不知道多久，前面带路的“影子”突然停了，低声道：
“到头了，就这口子。”
史小凡挤过去，果然看到了之前“壁虎”钻出来的那个破口，
外面就是之前和“蜂鸟”他们汇合的那个管道区岔口。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外面静得吓人。
之前激烈的交火痕迹还在——弹壳满地，墙壁上全是弹孔，
一根管道还在嘶嘶漏着气。就是不见“蜂鸟”和“岩蟒”的人影。
“我出去看看。”
“影子”说着，灵巧地钻了出去，枪口迅速扫过几个角落。
史小凡和其他人也跟着陆续爬了出来。
脚踩在实地上，他才感觉两条腿都在打颤，尤其是右边那条，钻心地疼。
“没人。”
“影子”脸色难看，指了指地上几滩还没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和几道明显的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到一条黑暗的矿道深处。
“他们……可能被掳走了。”
史小凡心口像被狠狠砸了一拳，眼前发黑。
六个下来，现在身边就剩下“影子”、“铁锤”和一个“铁砧”队员，
外加四个刚救出来、半死不活的人质，还有一个重伤的“壁虎”。
“先……先上去再说。”
那个脸上带伤的中尉喘着气说，“这地方不能待。”
史小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必须先撤离。他看了一眼来时的竖井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刺眼的拖拽痕迹。
“走！原路返回！”
他哑着嗓子下令，
“‘铁锤’，还是你断后。注意警戒！”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沿着来时的矿道，朝着竖井方向艰难移动。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生怕哪个黑暗的角落里又冒出枪口。
幸运的是，一路出奇地平静，再没遇到拦截。
直到看见那个垂直的、透着些许微光的竖井口，众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上去也是个问题。
“壁虎”腿伤加重，几乎无法站立，另外三个人质也虚弱得很。
唯一的速降绳晃晃悠悠地垂在那里。
“我最后上。”
“铁锤”把绳子塞到史小凡手里，
“你先带人上去，联系指挥部，我们需要紧急医疗支援！”
史小凡知道这不是客气的时候。
他把绳子绑在一个伤势较轻的人质身上，对着上面喊：
“拉！快拉！”
上面留守的队员开始用力，将人质一点点拉上去。
一个，两个……
就在第三个伤员被拉上去，史小凡正准备把绳子绑在“壁虎”身上时，异变再生！
“咻——轰！”
一声尖锐的呼啸从天而降，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
整个竖井剧烈摇晃，顶上哗啦啦掉下来大片碎石和泥土！
“炮击？！”
史小凡骇然抬头，只见井口上方火光一闪，硝烟弥漫。
“不是炮……是单兵火箭筒！”
“铁锤”经验老到，脸色骤变，“上面出事了！”
通讯器里传来井上方队员惊恐的喊叫：
“有伏击！我们被压制了！下不去——”
话音未落，又是“咻”的一声，第二发火箭弹打在井口附近，剧烈的震动让史小凡差点摔倒。
“操！阿尔蒂斯在地面也留了人！”
史小凡心沉到了谷底。这是要把他们全闷死在地下！
井口被火力封锁，绳子也被炸得晃晃悠悠，随时可能断。
下面的人上不去，上面的人下不来。
“怎么办？”众人都看向史小凡，眼神里带着绝望。
史小凡背靠着冰冷的井壁，汗水混着泥水从额头流下。绝境，又是绝境。
他猛地看向地上那些延伸向黑暗矿道的拖拽痕迹，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不能从这儿走了！”
他咬牙道，
“跟着血迹！找‘蜂鸟’和‘岩蟒’！
他们被拖走，说明那边可能有别的出口！就算没有，也比在这里等死强！”
“铁锤”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听你的！”
没时间犹豫了。
史小凡一把扯下快要断掉的速降绳，塞进背包。
“影子”和那个还能动的“铁砧”队员架起“壁虎”，
史小凡和那个中尉搀扶另外两个人质，沿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一头扎进了那条未知的、黑暗的矿道。
这条矿道比之前走过的更破败，更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血迹断断续续，指引着方向。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前面出现了一个向下倾斜的坍塌口，像是矿道曾经塌方形成的。血迹到这里变得更加凌乱，似乎挣扎得很激烈。
“下面有风！”“影子”趴在坍塌口感受了一下，低声道。
有风，就可能通向外面的！
“下去看看！”史小凡率先滑了下去。
下面空间不大，像个废弃的矿坑休息处，角落里堆着些烂木箱和废矿石。
而就在一堆废矿石后面，他们找到了“蜂鸟”和“岩蟒”。
两人都被反绑着，堵着嘴，扔在地上。
“岩蟒”已经昏迷，脸色灰白，气息微弱。“蜂鸟”看到他们，激动地挣扎起来，呜呜叫着。
史小凡赶紧过去给他松绑。
“蜂鸟”一把扯掉嘴里的布，咳了几声，急促地说道：
“他们……他们没杀我们……把我们扔这就走了……好像……很匆忙……”
史小凡心里一动。
阿尔蒂斯匆忙撤离？连灭口都顾不上？
是因为地面战况不利，还是因为……地下那声爆炸和断电？
他没时间细想，快速给“岩蟒”也松了绑，检查了一下伤势，情况很不妙。
“这后面……好像有个裂缝……能出去……”“蜂鸟”虚弱地指向矿坑最里面。
史小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岩壁下方，有一个不起眼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裂缝，丝丝凉风正从里面吹出来。
希望！
“走！从这儿出去！”史小凡没有丝毫犹豫。
“影子”打头，率先钻了进去。
史小凡让伤势较轻的人质跟上，然后是“蜂鸟”和另外两个人质，他和“铁锤”负责断后，拖着昏迷的“岩蟒”和重伤的“壁虎”，一点一点往裂缝里挪。
裂缝里面更窄，几乎是蹭着岩壁往前爬。不知爬了多久，前面终于透进来微弱的天光，还夹杂着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快到地面了！
“小心点！”史小凡提醒前面的人。
当史小凡最后一个从裂缝里挣扎着爬出来，滚倒在泥泞的地面上时，刺眼的阳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
他迅速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半山腰一处隐蔽的灌木丛，下方不远处，可以看到穿着不同作战服的身影正在激烈交火，子弹横飞，爆炸掀起泥土和断木。
是佯攻分队和阿尔蒂斯的人还在打！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带着巨大威胁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史小凡抬头，瞳孔猛地收缩——一架涂着阿尔蒂斯标志的、造型凶悍的武装直升机，正从不远处的树梢高度掠过，机首的机关炮转动着，似乎在搜寻目标！
它恰好飞临他们藏身的这片灌木丛上空！
直升机舱门边，一个穿着阿尔蒂斯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的高大身影，正举着一个望远镜向下观察。
虽然距离不近，虽然对方戴着护目镜，但史小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形，那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气息！
“夜鹰！”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直升机上的“夜鹰”缓缓放下了望远镜，
视线穿透空间，精准地落在了刚从地底爬出、狼狈不堪的史小凡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夜鹰”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然后，他抬起手，对着史小凡的方向，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下一秒，直升机猛地拉起高度，转向，引擎咆哮着，迅速消失在战场的硝烟之中。
史小凡躺在泥地里，看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