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末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位置。
“病根儿，在这儿呢。”
“这是心病。”
“心病？”那大奎愣住了。
“啥心病能让人不吃不喝的？”
石末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开口。
“还能是啥，闫详利呗。”
“闫详利”三个字一出，在场所有知道内情的人，脸色都微微变了。
那是季秀荣心里的一道坎，一道谁也不敢轻易去碰的伤疤。
“她这是心里那股劲儿散了，觉得活着没意思，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石末叹了口气，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认真。
“这种时候，你跟她讲大道理，没用。送医院，治标不治本。得用点绝的。”
“什么绝的？”覃雪梅急切地问，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
石末把手一摊。
“心病还须心药医，可咱们这儿没心药啊。”
“那就只能用第二方案了。”
他敲了敲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用她最渴望，最想念，最无法抗拒的东西，把她身体里的馋虫给勾出来！”
“让她重新对‘活着’这件事产生点兴趣！”
“通俗点说，就是用美食唤醒她的求生欲！”
石末的理论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那大奎挠了挠头皮，将信将疑。
“用吃的？能行吗？”
“行不行，总得试试！”
石末斩钉截铁。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谁知道，咱们秀荣姐，到底最喜欢吃什么？”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别跟我说食堂大锅饭啊，那玩意儿不算。”
问题一出，屋里又安静了。
覃雪梅、孟月和沈梦茵三个姑娘面面相觑，一脸的自责。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覃雪梅小声说。
“平时大家都在食堂一起吃饭，也没听她特别提过喜欢吃什么……”
沈梦茵补充道：“她好像……对吃的不是很在意。”
“完犊子。”
石末一拍大腿。
“连个突破口都没有，这咋整？”
“这届队友不行啊，一点都不注重细节。”
他半开玩笑地吐槽着，屋里的气氛却越来越凝重。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我……我好像……知道一个。”
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去。
说话的，是炊事班的负责人，特级厨师魏富贵。
老魏同志平时话不多，总是憨憨地笑着，此刻被这么多人盯着，脸一下子就红了，紧张地搓着自己的围裙。
石末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
“老魏！快！细说！”
“别紧张，就当跟组织汇报工作！”
魏富贵被他逗得放松了些，清了清嗓子，努力回忆着。
“就是……就是有一次，大概是秋天那会儿吧。”
“我炖了一锅酸菜白肉，大家伙儿都说好吃。”
“我随口问了秀荣同志一句，她说还行，就是没有她老家的菜带劲。”
“我当时就好奇，问了句她老家啥菜最带劲。”
“她就提了一嘴，说她最爱吃的，是一道叫‘锅包肉’的菜。”
“锅包肉！”
石末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就是它了！”
他兴奋地在屋里踱了两步，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我就是……就是顺嘴一问。”
“问得好！问得妙！”石末大手一挥，“现在，下一个问题。”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
“谁，会做这道锅包肉？”
刚刚还因为找到突破口而有些兴奋的气氛，瞬间又冷却了下来。
那大奎第一个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别看我，我就会吃。锅包肉是啥？酸的甜的？”
覃雪梅她们几个姑娘也是一脸爱莫能助。
“我们听都没听过……”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又一次，齐刷刷地落在了魏富贵的身上。
老魏同志的脸“腾”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
“我……我也不会啊。”
他急得直摆手。
“我是川菜厨子，这锅包肉，听着是东北那边的菜，我……我真没做过。”
“嗨！”那大奎一跺脚，“白高兴一场！”
“别急嘛。”
石末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
他走到魏富贵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做过不代表不能做。”
“不就是一道菜吗？咱们连光秃秃的坝上都能种树，还怕一道菜？”
他转向后勤负责人赵天山。
“老赵，我问你，做这道菜，主要的原材料，无非就是三样。”
“肉，油，还有白面。”
“咱们上次的补给里，这几样东西，有吗？”
赵天山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语气肯定。
“有。”
“上次运来的补给里，有几块不错的里脊肉，我让老魏冻起来了。油和白面，储备都很充足。”
“齐活了！”
石末打了个响指。
他转过身，郑重其事地看着魏富贵。
“老魏，现在，组织上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把这道锅包肉，给咱们做出来！”
“不要求你做得跟国宴大厨一样，但必须得有那个味儿！”
“这可是唤醒咱们秀荣姐的关键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魏富贵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手里的围裙都快被他揉烂了。
“石末同志，我……我真没把握啊，这要是做砸了，不是耽误事儿嘛……”
“就是啊，老魏，你到底行不行啊？给个准话！”那大奎在一旁催促道，急得抓耳挠腮。
“闭嘴。”
石末瞪了那大奎一眼，然后把魏富贵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老魏，别听他咋呼。”
“我跟你说，这事儿没那么玄乎。”
“你就大胆地去做，失败了算我的，谁也不敢说你半个不字。”
他凑到魏富贵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道。
“听好了，我给你说个大概流程。”
“里脊肉切厚片，用盐和料酒腌一下。”
“关键是那个糊，白面加淀粉，调成酸奶那么稠，把肉片挂匀了。”
“油温要高，炸两遍！第一遍定型，捞出来，等油温再升高，再下去炸第二遍，炸到金黄酥脆！”
“最关键是那个汁儿！白糖，白醋，一点点酱油，调个差不离的比例，下锅熬到粘稠，把炸好的肉片扔进去，快速翻炒几下，让每块肉都裹上汁儿，立马出锅！”
石末说得又快又清楚，每一个步骤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魏富贵听得眼睛越来越亮，他本就是厨师，一点就透。
石末说的这些法子，虽然他没做过，但一听就是那么回事，是正经的路子。
看着魏富贵脸上逐渐显露出的信心，石末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加了最后一把火。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魏富贵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