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的时候，我听见自己说：“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手指从电源键抬起，会议室那边已经安静了。客户没有再追问，主管也松了口气。小李把群里的终稿下载打开，说了句“数据很稳”，阿雯在旁边点头，没人提出异议。
项目活下来了。
不是勉强过关，是真正被认可。
我坐回位置，手放回键盘上，心跳比刚才慢了一点。桌上的水杯还是冷的，早上泡的茶早就没了味道。但我没起身去换，只是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十一点十三分。距离截止还有五十一分钟，而我已经完成了该做的事。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江逾白的消息：“发出去了？”
我回：“嗯。”
他很快接着来了一句：“我就知道你能行。”
我没有立刻回复，把这句话看了一遍，然后锁了屏。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桌角那支笔上。黑色外壳，金属质感，是他之前落下的。我一直留着，没还。
接下来的事一件件落地。
中午前，客户正式确认验收，邮件抄送全组。标题写着“项目成果超出预期”。附件里有一段详细反馈，提到方案中反向建模的部分逻辑清晰，风险预判准确，特别标注这是“年轻团队也能扛大项目的证明”。
主管转发这封邮件时加了一句话：“这个项目，林溪全程主导，功劳最大。”
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跳出一连串回复。
“林姐牛啊！”
“终于看到硬实力打脸的现场。”
“下次带我飞。”
我滑动页面的手顿了顿，关掉了通知提醒。不想看太多，也不想回应。但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下午两点，我正整理归档文件，阿雯端着咖啡过来，放在我桌上一杯。“请你的。”她说，“今天必须庆祝一下。”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笑：“以前我不懂你，觉得你冷，不近人情。后来才发现，你是真的能把事做漂亮。”
我没说什么，只是接过杯子，轻轻碰了下她的杯沿。
这一声轻响，像是某种隔阂断开的声音。
之后的几天，节奏变了。
我的工位成了很多人路过会停下脚步的地方。
有人问项目细节，有人打听工作流程，还有几个实习生站在远处犹豫半天，最后递来一张纸条：“学姐，能加个微信吗？想请教职业规划。”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学姐”这种存在。
hR也在周三下午找了我一趟。办公室门关着，她语气很轻：“有两家公司最近联系了我们这边的猎头，点名想挖你。一家是xx科技，另一家是远辰集团。职位都给了高级分析师起步，薪资翻倍。”
我听着，没惊讶，也没激动。
她看着我：“你考虑吗？”
我说：“暂时不。”
她点点头，没再多劝，只留下一句：“无论你留不留，你现在已经是圈子里的新名字了。”
走出办公室时，楼道里遇到一个不认识的男同事，戴着工牌，应该是别的部门。他看见我，停下来说：“你是林溪吧？刚做完那个大项目的？”
我点头。
他笑了下：“厉害。”
就这么两个字，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一秒，继续往前走。
回到座位，打开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页，写下一行字：能力是底气，但方向比速度重要。
写完合上本子，抬头看见桌上多了几张卡片。
一张粉色，上面画了个笑脸，写着“林溪学姐加油！我也想进核心项目组！”；另一张是便利贴，字迹潦草：“求拉一次项目，愿当苦力！”
都不是署名的，但我认得其中一个人的名字缩写。
我一张张看完，叠整齐放在抽屉里。
那天晚上加班到七点，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手机震动，是江逾白的语音消息。
点开，他说：“听说客户开了庆功宴，你没去？”
我回文字：“不想热闹。”
他过了几秒才回：“你从来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我笑了下，回：“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没再发语音，只回了一个字：“嗯。”
我把手机放进包里，关灯离开办公室。
第二天一早，公司召开了季度总结会。
我被安排坐在前排。台上主管发言时，专门提到我们这个项目，说是“今年第一个零返工、一次性通过的全流程案例”。说完看向我这边，点了名字：“林溪的表现，值得所有人学习。”
台下响起掌声。
我没有站起来，只是微微低头，算是回应。
会议结束后，组员们聚在一起讨论下一个任务分配。小李主动问我：“林姐，新项目你还带人吗？我能报名吗？”
旁边几个人也凑上来。
我扫了他们一眼：“要看考核成绩。”
“那你定标准就行。”阿雯说，“我们都信你。”
话不多，但我听懂了。
从前他们是被动接受安排，现在是主动选择跟我干。
这种信任，比任何表扬都重。
中午吃饭时，我在食堂窗口打了份饭，刚想找位置坐下，发现好几个桌的人都朝我这边看。有人小声说话，有人低头刷手机，然后抬头看我一眼。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吃得很快。
刚起身要把餐盘送走，迎面走来一个女生，穿的是市场部的衣服。她站住，手里拿着手机：“不好意思，能拍张合照吗？我想发朋友圈，就说我和‘项目女王’同框了。”
我愣了一下。
她有点紧张：“你不记得我了？上周你在会议室讲数据分析，我去旁听了。讲得太好了。”
我没办法拒绝，只好站住，和她靠在一起拍了一张。
她高兴地说了谢谢，跑开了。
我看着手机相册里刚存的这张照片，表情有点僵。但没删。
下午三点，邮箱弹出一封新邮件。
点开一看，是猎头发来的，标题写着“紧急高薪岗位推荐”。内容列了三个职位，全部标明“急需有大型项目独立操盘经验的人才”，薪资范围比我现在的高出两倍。
附件里还有一段话：“很多公司在等你这样的人出现。如果你愿意聊聊，随时联系。”
我把邮件标记为未读，拖进了“待处理”文件夹。
下班前，我坐在位置上，把今天的待办事项一条条划掉。最后剩下一条没动：与张某谈话。
这件事还没完。
虽然权限已经冻结，审计流程也启动了，但他本人到现在都没有正面回应过。
我打开录音功能，新建文档，标题写：“与张某谈话记录_草拟”。
第一条：关于其账号在非工作时段多次查询我文件夹的行为，是否知情？
第二条：凌晨两点十七分导出核心资料，是否有正当理由？
第三条：是否曾向他人透露项目敏感信息？
敲到这里，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抬头，看见张某抱着笔记本走进办公室，路过我工位时点了下头：“林姐。”
我看着他。
他今天换了件浅色外套，看起来比前几天轻松了些。走到自己位置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关掉文档，保存。
然后打开邮箱，把项目结项报告重新转发一遍，收件人加上了It支持和法务部。
正文只写了一句：“相关证据已归档，请推进后续流程。”
发送。
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我听见走廊传来笑声。
是几个实习生经过，其中一个拿着手机，指着我说：“那就是林溪，做了那个大项目的。”
另一个人点头：“听说她被挖了好几次，都没走。”
他们在说我。
我没有躲，也没有抬头看，只是把手边的笔记本合上，放进包里。
收拾好东西，站起身。
临走前，打开加密聊天框，输入文字：“项目过了。谢谢你，一直在。”发送对象：江逾白。
手机很快震动。
他回：“早就知道你会赢。”
我站在工位旁，看着这条消息。
窗外天色渐暗，最后一缕光落在桌面上。
我靠在椅背上，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