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的时候,地铁站的灯正好闪了一下。我把它塞进包里,耳机还挂在耳边,没听歌,只是不想被人搭话。
第二天一早,我比预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了“绿屿生态园”。大巴还没来,园区门口安静得很。我想趁大家到之前再走一遍流程,确认每个环节有没有疏漏。
可刚走到入口,就发现不对劲。
原本空着的接待台现在摆了一排卡片,每张上面都印着组员的名字,背面还有手写的一句话,像是随机分配的任务提示。我拿起阿雯那张,翻过来一看:“你上次说想学做溏心蛋,今天中午厨房开放。”
这语气不像工作人员能写出来的。
我往里走,沿着原定路线查看打卡点。昨天我标的位置是三个分散的亭子,但现在路线上多了两个新站点,一个是湖边小木屋,一个是植物温室。地图上用荧光笔圈了出来,旁边贴了便签:“这里光线好,适合拍照”。
我皱眉。我没安排这些。
继续往前,在第一个任务点的树下,我发现了一个折叠篮。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眼罩、对讲机、计时器,还有一份打印好的游戏说明。
标题写着:盲行信任走——两人一组,一人蒙眼,一人指引,全程不得说话,只能用手势引导。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
这不是我写的。
我立刻拿出手机,翻出和园区负责人的聊天记录。昨晚她明明说所有布置都按我的方案来,没人动过计划表。可眼前这些东西,明显是有人重新设计过的。
我拨通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林小姐,您来了?其实……昨天晚上就有位先生联系我,说是您的朋友,提供了新的活动建议。他说您最近太累,想帮您减轻负担。我们核对过身份信息,也确认了预算追加没问题,就配合做了调整。”
“什么先生?”我问。
“姓江,名字记不太清了,挺高的,说话很客气。”
我握着手机,没再说话。
心里突然有点闷,不是生气,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说不清的震动。
我知道是谁。
但我没打他电话,也没发消息。我把篮子放回原处,沿着新路线继续走。
接下来的几个点,我都看到了他的痕迹。
温室门口挂着一块小黑板,写着今天的协作任务:“请每组摘三种不同叶子,拼成一幅画,命名并拍照上传。”下面还补充了一句:“不用好看,但要诚实。”
这话说得像在安慰谁。
到了野餐区,我看到厨房外多了一个分区表。食材分成几列,每列贴了标签。张某那一栏没有辣椒,阿雯那边多了碗小米粥,连平时不爱吃葱的小李都有单独备注。
我记得我只提过一次张某不吃辣,还是在项目群里随口说的。
上午九点,大巴准时到达。
组员们陆续下车,一开始还有点拘谨,但看到那些名字卡和任务提示后,气氛慢慢松了下来。有人笑着喊自己抽到了“唱歌打卡”,有人抱怨为什么非得合作才能领餐具。
我站在边上,没解释太多。
活动开始后,我故意落后几步,观察他们怎么互动。
第一轮“盲行信任走”,很多人笑场。阿雯被小李拉着差点撞树,两个人一边躲一边挥手示意。张某原本一个人站着,后来被组里的女生拉去当指引员,虽然表情僵,但手一直扶着对方胳膊没松。
到了“问题漂流瓶”环节,每个人写下工作中最困扰的事,扔进箱子里,随机抽取回答。有人写“开会不敢发言”,有人写“怕拖累团队”。抽到的人必须给出一个解决办法,哪怕只是“下次我帮你开头”。
我看到江逾白说的那个“共绘未来墙”就在草坪尽头。一面白布挂在架子上,旁边放着颜料笔。规则是每人画一笔,不能说话,也不能看别人画什么。
最后那面墙乱七八糟,有太阳,有房子,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中午吃饭时,大家都围在一起取菜。没人抢,也没人单独坐。张某端着饭走到我旁边,低声说:“那个漂流瓶……谢谢。”
我没问具体内容,只点头。
下午的圆桌讨论比预想顺利。匿名提问箱里纸条不少,问题也直接。有人问“林姐是不是讨厌我们”,也有人写“以前觉得你高冷,不敢靠近”。
我一条条念出来,一条条回应。
结束后,所有人聚在空地中央。园区工作人员突然打开音响,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是今天的记录片段。
从大家下车开始,到牵手过障碍,到一起做饭,到围坐讨论。剪得很简单,没有配乐,只有原声。最后一幕是那面“共绘未来墙”,镜头缓缓扫过,停在那个笑脸上。
所有人都安静了几秒,然后有人笑了,接着是一片掌声。
我站在人群后面,眼睛有点热。
视频播完,主持人说还有最后一个惊喜。她递给我一个信封,说是一位提前安排好的朋友留的。
我打开,里面是一张新的便利贴,字迹熟悉。
“这次换我替你撑一次场。”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你不是一个人在努力。”
我捏着那张纸,抬头看向园区出口的方向。
风把旁边的树吹得晃了一下。
我转身走向大巴,脚步比来时轻了很多。
车门关上前,我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对话框。
输入:“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手指停在发送键上,看了两秒,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