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
我听见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还是那副刚睡醒的哑，但比刚才多了点紧张，“我刚睡醒。你说的事……能现在说吗？”
我站在沙发边，手指捏着手机边缘，掌心有点湿。窗外的风还在吹，窗帘动了一下。我说：“你来一趟吧。”
他没问为什么，只回了个字：“好。”
不到十分钟，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他站在外面，头发有点乱，外套也没穿整齐，像是抓起来就套上的。他看了我一眼，眉头轻轻皱起，伸手扶住我的肩膀，力气不大，但让我站稳了。
“先进去。”他说。
我们坐在客厅沙发上，中间隔了一个空位。他没急着问，只是看着我，等我自己开口。
我把手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着地板。心跳得很快，像要跳出喉咙。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他眼睛。
“我怀孕了。”
他整个人顿了一下，眼神变了，先是不敢信，然后慢慢亮起来。他没说话，直接从沙发上下来，蹲到我面前，双手扶住我的腰，把脸贴在我小腹的位置。
我感觉到他呼吸轻了一下，又一下。
他低声说：“对不起，来晚了。”
我没忍住，眼眶一下子热了。我想摇头，想告诉他不是晚，是刚刚好。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站起来，坐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稳，一点都没抖。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今天下午。去医院抽了血，医生说五周左右。”
他点点头，像是在算时间。“那天晚上……是我们一起回家的那次。”
我嗯了一声。
他松开我的手，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递给我看。屏幕上是一份文档，标题写着《五年计划草案》。
“我一直记着一些想法。”他说，“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候给你看，但现在……可以提前说了。”
我盯着屏幕，一条条往下看。
第一条是名字。
“如果生女孩，叫念安。心之所念，岁岁平安。如果是男孩，叫承宇。承载天地，胸怀宇宙。”
我抬头看他。
他笑了笑，“都是因为想到你，才会想这些。”
我低头继续看。
接下来是教育部分。他写：不强迫孩子早学拼音算数，三岁前以亲子共读为主。家里要有独立书房，每周固定时间一起读绘本。假期带孩子去自然博物馆、科技馆，每年至少一次短途旅行。
再往下是生活安排。
主卧换大床，婴儿床放旁边。阳台改造成阳光房，冬天也能晒太阳。厨房加装宝宝安全锁，浴室铺防滑垫。他连窗帘电话接通了。
我盯着屏幕上的接听键，手心有点出汗。他声音刚响起，我就听见布料摩擦的动静，像是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现在过去可以吗？”
我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轻声说：“好。”
挂掉电话后我没动，坐在沙发上等。十分钟不到门铃响了。我起身开门，他站在外面，外套还没完全扣上，头发有点乱，应该是赶过来的。
他先看了我一眼，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然后伸手扶住我的肩膀，“你脸色不太好，先坐下。”
我回到沙发，他在我对面坐下，呼吸还有点急。我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小腹位置。他目光跟着落下来，安静了几秒。
“我怀孕了。”我说。
他整个人顿住，眼睛睁大了些，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那瞬间他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下一秒他直接绕过茶几，在我身边蹲下，双手轻轻环住我的腰，把脸贴在我腹部。
“对不起，来晚了。”他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抖。
我没有推开他，反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没再说话，就这样靠着我，很久都没动。
直到我觉得腿有点麻，轻轻蹭了下脚，他才慢慢抬起头，眼眶红着，嘴角却在笑。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今天下午。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五周左右。”
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情绪压下去。然后站起来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加了点蜂蜜，递给我。
“喝一点，别空着肚子。”
我接过杯子，小口喝着。他坐回我旁边，这次没有距离，肩膀紧挨着我。
“我有件事想给你看。”他说。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备忘录，标题是《五年计划草案》。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准备这个。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早了点，但我一直想着。”他语气很稳，但手指捏着手机边缘有点用力，“如果是个女孩，我想叫她念安。心之所念，岁岁平安。要是男孩，就叫承宇，承载的承，宇宙的宇。”
我听着，喉咙慢慢发紧。
“我想把阳台改造成阳光房，冬天也能晒太阳。主卧换张大床，婴儿床放旁边，夜里照顾方便。书房要留出来，以后我们一起给她读绘本。”
他一条条说下去，像是早就排好了顺序。
“我不再接超过三天的出差。周末一定在家。我也开始学做饭，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忙。”
我低头看着杯子，水面映出我的脸，眼睛已经红了。
“你还记得团建那天，你背包里那张纸条吗？”他忽然问。
我抬头看他。
“上面写‘这次换我替你撑一次场’。其实那天之后我就在想，不只是那次，以后所有的事，我都想和你一起扛。”
我放下杯子，伸手抓住他的手。
“你说的这些，我都愿意一起做。”
他反握住我，指腹擦过我的手背，眼神很认真。
“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我说，“我们都醒着。”
他笑了下，靠过来把我搂进怀里。我顺势靠在他肩上，听着他心跳的声音。
“我们慢慢来。”他说，“不用一下子做完所有事。”
我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楼下的路灯亮着，照进来一片暖光。
“刚才你说对不起来晚了……”我开口，“其实你一直都在。”
他低头看我，眼神很柔。
“这一次，换我陪你走全程。”
我们就这样坐着，谁都没再提将来的事。时间一点点过去，屋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松开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
“我今天本来想给你的。”
我接过来打开，是一张手写的清单，字迹熟悉。
第一行写着：婴儿车——选轻便款，带遮阳棚。
第二行：奶瓶消毒器——要定时功能。
第三行：孕妇维生素——查过成分，这款叶酸含量合适。
第四行下面画了条横线，写着：陪产假申请已填好，随时能交。
我看着看着，鼻子一酸。
“你连这个都准备了？”
“嗯。这几天总想着你会需要什么。这不是冲动，是我真的想好了。”
我把纸折好，放进茶几抽屉里，就在那盒试纸旁边。
“以后有什么事，别自己扛。”他说，“从现在开始，所有决定我们一块做。”
我点头。
他又抱了我一会儿，然后说要回去拿些东西，明天还要上班，得先把情况跟家里说清楚。
我送他到门口，他穿好鞋，转身看着我。
“明天下班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不是怕你不行。”他打断我，“是我想做这件事。”
我看着他，终于没再拒绝。
“好。”
他笑了笑，伸手帮我理了下耳边的碎发，动作很轻。
门关上前，他最后说了一句：“我会每天都来看看你们。”
我没问是谁先动的手，只记得他关门时，手指在门把上停了一瞬，像是舍不得放开。
我回到沙发上坐着，摸了摸肚子。
窗外风吹着树影晃动，屋里还留着他坐过的温度。
手机放在旁边，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是微信消息。
我点开，是他刚发来的。
只有一个文档。
名字叫《家庭开支预算表V1》。
下面备注写着：月度结余可覆盖育儿基础支出，后续调整空间充足。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拿起笔，在台灯底下那张写了一半的纸上继续写。
“我们好像要当爸妈了。”
这次我没划掉。
也没折起来。
就让它摊在桌上，被灯光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