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海底,冰冷、窒息、破碎。唯有一点微弱的混沌灵光,在绝对的死寂与虚无中顽强闪烁,维系着最后的存在感。
剧痛,从肉身每一寸经脉、骨骼、脏腑传来,更从神魂深处撕裂般的创伤中涌出。秩序之核自爆的余波,幽冥太子含怒一击的死亡道则,以及强行穿越空间裂隙承受的法则反噬,几乎将林劫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若非混沌道体不灭特性、创世青莲子磅礴生机、以及最后关头乾坤一气壶的护主之光,他早已形神俱灭。
不知沉沦了多久,一点温润平和的暖意,如同寒冬里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层层黑暗,照耀在那点摇曳的混沌灵光之上。暖意中,带着一种古老、沧桑、却又包容万物的生机道韵,缓缓滋养着破碎的肉身与神魂,抚平狂暴的死寂道伤。
“这是……何处?”残存的意识艰难凝聚,林劫“睁”开了沉重的“眼帘”。
映入感知的,并非预想中的九幽炼狱,而是一片奇异的空间。天空是永恒的黄昏之色,昏黄的光线柔和地洒落,不见日月。脚下是松软湿润的黑色土壤,散发着淡淡的腐殖质气息与精纯的阴属性灵气。四周生长着一些从未见过的植物,叶片呈现暗紫或墨绿,形态奇特,散发着幽光。远处,一条平静的暗色河流无声流淌,河畔立着一块残破的古碑,碑文模糊。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正躺在一座低矮的、由某种温润青石砌成的石屋前。石屋简陋,却散发着一种隔绝外界、万法不侵的玄奥道韵。那股滋养他伤体的温润生机,正是从石屋深处弥漫而出。
“有人救了我?”林劫心中一凛,强提神念探查自身。伤势依旧重得可怕,道基裂纹遍布,混沌元神黯淡蜷缩,但总算稳住了崩溃的趋势,并在那股温润生机下极其缓慢地修复。怀中的乾坤一气壶传来平稳波动,秩序之核碎片与那团血祭本源安然在内。他稍稍松了口气。
他尝试移动,却发觉身体如同被亿万座大山压住,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艰难无比。神魂虚弱到连内视都勉强,更别提调动法力。
“你醒了。”一个苍老、平和、仿佛历经了无尽岁月的声音,自石屋内响起。
林劫心神一紧,凝聚残存神念“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粗布麻衣、须发皆白、面容古朴的老者,拄着一根青木杖,缓步从石屋中走出。老者身形有些虚幻,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缕残魂或神念化身,但其周身散发出的道韵,却深邃如渊,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带给林劫的压力,竟不亚于面对全盛时期的幽冥太子!
“晚辈林劫,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林劫以神念传音,语气恭敬。此人能在九幽重地开辟如此净土,其实力与来历,绝对恐怖。
老者走到近前,浑浊却仿佛能洞悉万物本质的目光落在林劫身上,微微颔首:“混沌道体,身负轮回秩序与创世生机,更兼一丝超脱此界的‘平衡’道种……难怪能引动秩序之核最终共鸣,搅动九幽风云。小家伙,你的因果,很大。”
林劫心中巨震!老者一眼便看穿了他几乎所有底细!甚至连昆仑道尊点化的“平衡道种”都知晓!他强压惊骇,问道:“敢问前辈尊号?此处又是何地?”
老者抬头望向昏黄的天空,目光悠远,带着一丝追忆与沧桑:“名字……早已遗忘。或许,你可以称我为‘守墓人’。此地,乃‘往生陵’的一角,是这无尽九幽死域中,唯一的……生机残留之地。”
“往生陵?守墓人?”林劫疑惑。他从未听过此地。
“看来,如今的世间,早已遗忘了这片土地的过去。”守墓人轻叹一声,“你可知,九幽之地,并非天生便是死寂魔土?”
林劫心神一动,隐隐抓住了什么。
守墓人缓缓道:“太古之初,天地开辟,清浊分立。轮回建立,执掌万物生灭,维持天地平衡。彼时,九幽乃是轮回秩序的一部分,是众生魂灵往生轮回必经之‘黄泉路’、‘忘川河’、‘轮回井’所在,虽属阴司,却秩序井然,乃天地循环不可或缺的一环。”
“然而,道魔之争起,域外天魔入侵,欲夺轮回权柄,以魔念染化众生,成就永恒魔国。一场席卷诸天万界的大战爆发……轮回盘崩碎,混沌青莲陨落,黄泉路断,忘川河浊,轮回井枯……九幽秩序崩坏,被无尽死寂魔气侵蚀,化作了如今这般模样。而那域外天魔残留的魔念,与九幽死气结合,孕育出了‘九幽府’这等存在,妄图以魔道取代轮回,行那‘诸天血祭’的逆天之举。”
林劫听得心神摇曳!这才是九幽之地的真正来历!它曾是轮回秩序的一部分,是被魔道污染侵占的!
“那秩序之核……”林劫急问。
“秩序之核,便是当年崩碎的轮回盘最大一块碎片,亦是轮回秩序的核心。它坠入被污染的九幽深处,凭借最后的力量,镇压着魔念源头,延缓着九幽彻底魔化的进程。奈何……万古消磨,魔念侵蚀,它已近油尽灯枯。此次自爆,虽阻了血祭,伤了九幽府元气,却也……加速了封印的瓦解。”守墓人语气沉重。
林劫沉默。原来秩序之核一直在默默守护,而自已的闯入,虽救了它一时,却也可能带来了更坏的后果?
“你不必自责。”守墓人仿佛看穿他的心思,“此乃定数。即便没有你,九幽府的血祭也终将完成,魔念出世不过早晚。你的出现,反而带来了一丝变数。”他目光深邃地看向林劫,“尤其是你身上的……创世青莲子与那独特的平衡之道。”
“前辈之意是?”林劫若有所悟。
“九幽的污染,根源在于生死失衡,秩序崩坏。魔道以死寂为主导,吞噬生机,扭曲轮回。欲净此界,非单纯的力量压制,需以无上生机重塑秩序,以平衡之道调和生死。”守墓人缓缓道,“创世青莲子蕴含混沌青莲最本源的生机,是净化魔气的关键。而你的平衡之道,或许是重新定鼎此界秩序的希望。这往生陵,便是上古大能陨落后,一丝生机道韵不灭,结合残存秩序所化的净土,也是最后的……试验田。”
林劫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昆仑道尊点化他平衡之道,青木秘境得青莲子,闯入九幽……这一切,似乎并非偶然,而是某种应对大劫的布局?这守墓人,恐怕就是布局者之一!
“前辈需要我做什么?”林劫直接问道。
守墓人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恢复伤势,炼化秩序之核碎片与那团血祭本源,领悟生死平衡极致。然后……寻回散落的轮回盘碎片,重定轮回秩序。若有可能……找到混沌青莲本体陨落之地,或许……有一线生机,能彻底净化归墟魔念,再造乾坤。”
林劫倒吸一口凉气!重定轮回?净化魔念?这目标何等宏大!但感受到体内创世青莲子的跃动与平衡道种的共鸣,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使命感油然而生。
“晚辈……尽力而为!”他沉声道。
守墓人点头,取出一只古朴的陶碗,碗中盛着小半碗浑浊的、却散发着奇异生机的泉水:“此乃‘往生泉’水,虽不及三光神水,却蕴含一丝轮回生机,可助你稳固道基,加速恢复。你好生在此疗伤,外界之事,暂不必管。九幽府经此重创,短时间内无力他顾。”
林劫感激接过泉水服下,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生机瞬间流转四肢百骸,修复速度大增。
守墓人身影缓缓淡化:“此地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你可安心修炼。待你出关之日,便是风云再起之时……”话音未落,身影已消散不见。
石屋前,重归寂静。
林劫盘膝而坐,感受着往生泉的神效与周身弥漫的温润生机,眼神坚定。他内视丹田,那枚布满裂痕的秩序之核碎片静静悬浮,虽残破,却与他手中的小块碎片以及创世青莲子产生着微妙共鸣。
“重定轮回,净化魔土……这条路,很难。但……我既承此道,便当行之。”
他闭上双眼,全力运转《混沌创世经》,引导往生泉生机,炼化体内残留的死寂道伤,同时心神沉入对秩序之核碎片与生死平衡大道的感悟之中。
这一次,他要借这九幽绝地、往生净土,完成一次真正的涅盘!
而外界,因秩序之核自爆与血祭中断而陷入混乱的九幽之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幽冥太子的真身,绝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