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龙皓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找了个要去书店买参考书的借口，艰难地从林雨若有所思的目光和李晨曦（李晨阳）畏惧又复杂的眼神中脱身，来到了市中心图书馆。
他按照约定，走上三楼，来到社科阅览区最里面那个靠窗的安静角落。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布满灰尘的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方思婷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正低头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听到脚步声，方思婷抬起头，紫色的眼眸看向龙皓月，眼神锐利而专注。她合上书，示意龙皓月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
“你来了。”方思婷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看起来状态比昨晚电话里好一些。”
龙皓月勉强笑了笑，笑容却有些苦涩。他坐下，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思婷，我……”
“直接说重点。”方思婷打断他，开门见山，“把你现在能记得的、所有觉得不对劲的事情，按照时间顺序，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从你感觉记忆出现断层的前一刻开始。”
龙皓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他从国庆假期开始讲起，讲到林雨凤袍加身的压迫感，讲到被迫下跪称臣的屈辱，讲到那个混乱的、被侵犯的夜晚记忆是如何清晰……然后，记忆就开始变得模糊、跳跃。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那些碎片：偷走林雨的碎片、和“李晨阳”去宾馆、开启“恩赐游戏”、骰子、身体的交换、粉色的卡片、疯狂的夜晚……以及第二天醒来后，李晨阳变成了“李晨曦”，以及自己心中那份沉重的、无法摆脱的负罪感和混乱感。
他讲得很艰难，时而停顿，时而因为痛苦而握紧拳头。方思婷始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偶尔在关键处用笔在随身携带的便签上快速记录着什么，紫色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似乎在飞速地分析和推理。
当龙皓月讲到他用碎片的力量与李晨阳进行“恩赐游戏”，并最终“交换”了对方的性别特征时，方思婷的笔尖顿住了，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了然，甚至……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愤怒和悲哀。
“所以……”方思婷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你为了报复林雨施加在你身上的屈辱，也为了夺回一些主动权，选择将同样的痛苦……转嫁到了李晨阳身上？用碎片的力量，强行改变了他的身体，甚至……可能侵犯了他？”
龙皓月被方思婷直白而残酷的总结击中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我不知道……那些记忆很模糊……但我……我感觉……那真的……是我做的……”巨大的罪恶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方思婷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沉默了片刻，眼神中的冰冷稍稍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同情？
“皓月，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方思婷突然换了一种语气，带着引导性。
“什么可能？”
“你的记忆，特别是关于‘你’对李晨阳施害的那部分，可能……并不完全真实。”方思婷缓缓说道。
“不真实？”龙皓月愣住了。
“嗯。”方思婷点点头，“‘恩赐碎片’的力量诡异莫测。尤其是‘认知修正’和‘记忆篡改’这类能力。林雨既然能让你在校园里以男性身份生活而不被广泛怀疑，那么，她有没有可能……也对你的记忆动了手脚？”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仔细想想，那个‘清晰’的、关于被‘李晨阳’（林雨）侵犯的记忆，有没有什么不合逻辑的地方？比如，之后发生了什么？林雨为什么轻易放过了你？你又是如何有机会偷到碎片，并对李晨阳实施报复的？这中间的时间线，是不是跳跃得太突兀了？”
方思婷的提问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龙皓月思维中的某个盲点！他努力去回想，却发现那段“清晰”的受害记忆之后，直接就是一片模糊的空白，然后跳跃到了他偷碎片、去宾馆的场景！中间的过程，完全想不起来！这确实不合逻辑！
“你的意思是……林雨可能篡改了我的记忆？让我以为自己是受害者，从而……从而让我去报复晨阳？挑拨我们的关系？”龙皓月的声音因为震惊而颤抖。
“这是一种合理的推测。”方思婷冷静地分析，“别忘了，林雨的目标一直是你身上那块‘子体’碎片，或者想彻底掌控你。让李晨阳这个可能帮助你的人，变成你的‘敌人’，无疑是对她最有利的局面。而且，利用碎片制造幻觉、篡改记忆，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她看着龙皓月，眼神深邃：“甚至，我怀疑，国庆节那天你回到家看到的一切——林雨凤袍加身、逼你下跪——都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为了后续篡改你记忆而做的‘铺垫’，目的是为了在你心中种下强烈的屈辱和仇恨的种子。”
龙皓月听得浑身发冷！如果方思婷的推测是真的，那林雨的心机和手段，简直可怕到令人发指！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那……那宾馆里发生的事情呢？那些碎片记忆……”龙皓月急切地问。
“那部分可能是真实的，但也可能掺杂了扭曲。”方思婷沉吟道，“你确实可能动用过碎片力量，但具体做了什么，在记忆被篡改的情况下，很难说清。或许，你确实对李晨阳做了一些事，但程度和性质，可能并非你记忆中那么……极端。碎片的力量会放大情绪和欲望，尤其是在你不完全掌控它的时候。”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真相到底如何，需要更多的证据和你记忆的恢复。”
龙皓月呆呆地坐在那里，大脑一片混乱。方思婷的分析像一道强光，照进了他黑暗的内心，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如果自己并非主动的、残忍的施害者，而是被林雨利用和操控的受害者……这个想法让他沉重的心稍微轻松了一点点，但随之而来的是对林雨更深的恐惧和愤怒。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龙皓月无助地问。
方思婷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首先，你要稳住李晨曦（李晨阳）。无论真相如何，他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而且对你充满恐惧和怨恨。你需要尝试与他沟通，但必须非常小心，不能刺激他。或许……可以试着表达歉意，观察他的反应。”
“其次，关于碎片。那两块碎片现在是你身边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我需要仔细研究一下，才能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今天你把它们带来了吗？”
龙皓月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文具盒，递给了方思婷：“在这里……我一直带着。”
方思婷接过文具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幽光闪烁的碎片，眼神变得异常凝重。她合上盒子，小心地收进自己的背包。
“这两块碎片我先保管。它们在你身边太危险了。”方思婷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会尽快研究，想办法抑制它们的反噬，或者找到逆转部分效果的方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方思婷直视着龙皓月的眼睛，语气严肃，“你要想办法，从林雨那里，试探出真相。但这非常危险，必须谨慎。或许……可以从她对你记忆混乱这件事的反应入手。”
龙皓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方思婷的计划清晰而冷静，让他有了方向。
“我明白了……谢谢你，思婷。”龙皓月由衷地说道。
方思婷淡淡地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不用谢。我们……都有必须面对的事情。”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然后先后离开了图书馆。龙皓月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依旧沉重，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绝望和混乱。虽然前方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有了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和一条或许能通往真相的道路。
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