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等东西做好之后，再送给女君，但想想那不知道还要多久，现在送过去，既可以表现一下我们的心意，也能让女君看看我们做的方向对不对。”
要是方向错了，那岂不是在浪费时间？
“你应该想给女君回信吧？”荆霞看向高燕，见她面色有几分不好意思，笑着说道：“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是肯定要给女君回信的，不然岂不是失礼于人？女君应当也会想要看到我们这边的回应的。”
“不过信件能什么时候到女君手上就不一定了，如果想要女君快点收到东西的话，我们就不能安排太多的物品。”
“不过若是叫信使和送货的人分开走，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高燕：“恐怕暂时不能让人送大批物资过去，我收到消息，凉州外面可没安全到哪里去。”
“流寇越来越多了。”
听到这话，荆霞难免陷入了沉默。
半晌，她叹口气：“不是所有人都有我们这么好的运气的。”
“……是啊。”
＊
距离简静得知凉州近况还有一段时间。
在那之前，简静在救助了几个路上逃难的人后，终于顺利达到了长安城外。
入眼的首先是城墙，然后是原本应该属于城门的地方。
路上的忐忑、期待、好奇，在还未靠近就看清城墙是什么模样的时候，就在简静的心里尽数消失了。
要怎么形容呢？
断壁残垣、满目疮痍、千疮百孔、颓垣败壁。
这四个词，就是对她所见场景的具象化。
像是她曾经见过的敦煌，又不完全一样，但那种破败荒凉的感觉，却是十分相似的。
相似到，让简静一瞬间就回忆起了曾经在敦薨的所见所闻，与此同时心里也生出了极度不好的预感，让她突然不想靠近那座原本应当是这个王朝最繁华的城池。
她未曾见过这座城池完好时的模样，也无法凭空想象它曾经的繁华盛景，一路上的期待与好奇在面对这样的场景时，显得无比的荒谬。
她没有想过在那件事之后，长安还会如她预想中都城的繁华模样吗？
她想过。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即便是曾经的政治中心，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核心，原来也会破败成这副模样。
她以为，她以为，至少……
简静叫停了马车。
她无暇去顾及此刻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她只是静静站在距离长安城还有一段路的官道旁，静静眺望那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距离她十分遥远的城池。
半晌，简静缓缓出声：“我好像犯了同一个错误。”
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旁的薄珏闻言，侧头看向她，目光里先是不解，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低声说道：“不，这并不是什么错误。”
“这不能说是你的错，而是那些将这里破坏这样的人的错，是那些下令损坏这座城的人的错，是那些利益熏心从不关心底层那些人生活的人的错。”
“你只是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坏而已。”
此时此刻，只有薄珏跟在简静身边，而其他人则默契地停留在原地，或像简静一样眺望不远处那座城，或注视着简静那算不上宽阔的背影。
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指令。
离开，或者继续前进。
“不，是我的错。”简静喃喃，“如果我来早一些，有些事或许不会发生。”
在薄珏看不到的地方，简静眼前的弹幕如井喷式爆发。
【啊？这里就是长安了？】
【这是长安城？】
【你们我不说我还以为这是敦薨呢。】
【天哪！我、我想象里古代巍峨的城墙怎么就成这样了？】
【城门都没了，全是断壁残垣，我天，劝你们不要放大城门方向的镜头，有不少尸体。】
【啊啊啊啊早说！吓死我了！要做噩梦了！】
【这是长安？这和我想的长安完全不一样！走错地方了吧！】
【不可能走错的，主播有地图的。】
【……人好少，虽然还没进城，但已经感觉到死气沉沉了。】
【天，光是看着就觉得要难以呼吸了，不敢想那些这几天一直期待见证古长安的人会怎么样。】
【谢邀，已经要心肌梗死了。】
【别直接死啊！】
……
那些人隔着大大小小的屏幕都感受到了震撼，更别提亲身经历的简静了。
所有人都觉得惊讶。
这种惊讶与当初那一批老观众陪同简静一起看到的破败城池是不一样的感受，因为那时候他们有了心理预期。
在那座城之前，他们已经看到了那片地方的荒凉，有所预期自然不会觉得惊讶了。
那时候简静才穿越没多久，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生存环境的恶劣不仅仅在地理环境上。
在她的祖国，如果一个人幸运的话，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具非自然死亡的尸体。
而简静显得不那么幸运，她的父母成为了她不那么幸运的原因，而在送别他们的时候，虽然有很多大人劝她不要看，可她依旧固执的选择了亲眼看着工作人员为她的父母收敛。
那并不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名为死亡的东西成为了切断他们原本应该一辈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那把刀，而简静无力反抗。
她在懂事却又还未完全长大的年纪，明白了死亡与离别，即便那过于仓促，没有给任何人一点准备的时间。
她在其他人的帮助、陪伴下，顺利长大、毕业。
然后穿越。
简静一直觉得，自己算不上不幸的人。
她总在失去什么，但也一直在得到什么，即便她其实更愿意用得到的去换她失去的。
而现在，看着眼前这座长安城，简静突然觉得自己那薛定谔的幸运如果能在此之前发作就好了。
不是说幸运的让她不要见到这让她有些踟蹰不前的画面，而是……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就好了。
“我们之前收购的粮食，现在还剩多少？”简静收回目光，暂时不去看那。
她转头微微提高了声量，询问稍稍隔了一段距离保护她的兰。
兰每日会找后勤确认库存，闻言上前，报了个数。
在她回答的同时，所有熟悉简静的人都知道，她大概想做什么。
但没有人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