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橚的小脸上,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因为,不当藩王,我就可以……一直跟在李先生身边了啊!”
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一脸兴奋地数着。
“那样,我就可以天天跟着先生,学习那些‘仙法’了!”
“我可以学怎么把亩产千斤的稻谷种出来,让天下再也没有饿死的人!”
“我还可以学怎么治病救人,学习先生说的那个什么‘外科手术’,把人生了病的心肝脾肺肾给换掉!”
“还有……还有……”
朱橚说着说着,眼睛里几乎要冒出光来。
而他口中那些天方夜谭一般的词汇,特别是那两个字——
仙法!
如同两道划破黑夜的闪电,瞬间击中了朱樉和朱棡的灵魂!
他们俩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瞬间,无数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那个他们亲手制造出来的简易版“千里传音机”!
那种能用沙子烧成透明琉璃的“玻璃”!
那种加水就能凝固成石头的“水泥”!
还有那艘不用风帆,肚子里烧着火就能在水上跑得飞快的“鬼船”!
甚至,还有李先生口中那个,能飞上天的“铁鸟”,能跑到比马还快的“蒸汽车”!
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比一个藩王的头衔,更让人心神激荡?!
当藩王,能干什么?
无非就是在自己的封地里,作威作福,享受荣华富贵。
可若是学会了这些“仙法”呢?
那可是……那是开天辟地,移山填海,如同神仙一般的手段啊!
朱樉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
朱棡也攥紧了拳头。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玻璃和水泥制作过程时,那种如同点石成金般的神奇。
当一个只能在封地里称王称霸的土皇帝……
和当一个能够掌握这些“仙法”,能够创造出无数奇迹,甚至名留青史的“神仙弟子”……
这两者之间,该怎么选?
这个选择题,在这一刻,似乎……变得不是那么困难了。
当藩王的吸引力,在“学习仙法”这个巨大的诱惑面前,仿佛一瞬间,就变得有些黯然失色。
那份压在心头的绝望和窒息感,正在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按捺不住的,灼热的渴望!
然而,就在朱樉和朱棡还沉浸在对这些“技术仙法”的狂热幻想中时。
坐在最边上的朱棣,他的眼中,却爆发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炽烈的光芒!
他想到的,不是那些器物。
他的脑海里,如同电影一般,疯狂闪过的,是李先生在酒后,讲的那个“张麻子”的故事!
他想到了张麻子的军队!
一支由穷苦人组成的军队,为什么能战无不胜,推翻一个旧的王朝?
因为“诉苦大会”!
让每一个士兵都明白,自己为何而战!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天下所有受苦的人!
因为“批评与自我批评”!
让军队内部,官兵平等,上下一心,拧成一股绳!
这……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仙法”?!
一种能够凝聚人心,能够打造无敌军团的,更高层次的“仙法”!
朱棣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封狼居胥!
他一直以为,实现这个目标的唯一途径,就是去就藩,掌握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可现在,他忽然发现了一条全新的,甚至更加光辉万丈的道路!
为什么非要等着父皇给我兵权?
为什么非要一个“燕王”的头衔?
朱棣猛地抬起头,他的目光穿透了车厢,仿佛看到了无尽的北境风沙,看到了那片他魂牵梦萦的草原!
他可以直接去军中!
从一个小兵做起!
他可以用李先生教的法子,去影响身边的士兵,去改造一支队伍!
他要让他的士兵,成为张麻子麾下那样的兵!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为何而战!每个人都悍不畏死!
他要用这样的军队,去北伐,去横扫大漠,去把大明的龙旗,插上狼居胥山!
靠着父皇的赏赐,得来的一个王位……
和靠着自己的战刀,一刀一刀,挣出来的一个不世功业!
哪一个,更荣耀?!
哪一个,更能让后世传颂?!
答案,不言而喻!
那样的功业,那样的荣耀,比起一个世袭罔替的王位,要珍贵一万倍!
“呼……呼……呼……”
朱棣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双拳攥得死死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脸上那股子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带来的苍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心被彻底点燃后,无法抑制的狂热和兴奋!
车厢内的气氛,已经彻底反转!
那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冰湖,已经彻底融化,化作了一片波涛汹涌,热浪滔天的岩浆之海!
朱樉和朱棡,看着身边如同换了一个人的朱棣,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冲天的豪情,他们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和不甘,也随之烟消云散。
去他娘的藩王!
老子要去跟先生学造“鬼船”!
老子要去把“千里传音机”改造得更好!
他们找到了比藩王之位更伟大的追求,那是一种能够亲手改变世界,创造未来的无上乐趣!
朱棣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在这摇晃的马车里,他的身形却站得笔直,如同一杆即将刺破苍穹的标枪!
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兄长,又看了一眼那个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大门的五弟。
他眼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金石之音,在每个人的心头重重敲响。
“五弟,说得对!”
“我们,为什么要像个等着喂食的雏鸟一样,张着嘴,等着父皇给我们封赏?”
朱棣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兄弟的脸,最后,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无尽野心和豪情的笑容。
“藩王之位,父皇给,我们接着。”
“若是不给……”
“那咱们就自己,去挣一份功业回来,给他看看!”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
不是刚才的绝望, 而是是亢奋到极点后的无法言语。
每个人都在大口喘着气,胸膛里那颗心脏“砰砰”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朱樉在回味学习各种“仙法”的乐趣。
朱棡在想象把“千里传音机”等各种宝物推广到整个大明的盛景。
而年纪最小的朱橚,则是因为自己的话点醒了几个哥哥,小脸上满是骄傲和自豪,就差把“我真牛逼”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然而,就在这片热血沸腾的氛围里,那个刚刚慷慨陈词的朱棣,却忽然做了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缓缓地,重新坐了下去。
脸上的狂热和兴奋,就像退潮一样,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冷静和审慎。
他看着依旧处在亢奋状态的两个哥哥,眉头微微皱起,然后,一盆冷水,兜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先别高兴得太早。”
朱棣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那片狂热的气球。
“想法是很好,路子也对。”
“但现在,我们面临一个最现实,也是最要命的问题。”
朱棣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锐利得让朱樉和朱棡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收起了脸上兴奋的表情。
“如何……让父皇相信我们?”
“如何让父皇相信,我们是真的想通了,想去学本事,而不是因为害怕被圈禁,害怕丢掉王位,才在这里演戏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