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舰的警报声快被怨念影子撞碎了。
我死死攥着拼合的玉佩,掌心被烫得几乎要起泡。玉佩里的嘶吼声越来越密,像是有成千上万个声音在争抢着要冲出来,其中最清晰的那个,竟和主脑的声线有七分相似。
“左舷装甲被腐蚀!能量盾只剩30%!”阿夜的机械臂上冒着黑烟,金属表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刚才为了挡下一团黏糊糊的怨念影子,他硬生生用手臂扛了一下,此刻伤口处正蔓延着蛛网般的黑色纹路。
“探测系统彻底废了。”阿澈的机械眼闪烁着红光,屏幕上全是乱码,“这些影子能干扰能量波,我们现在就是睁眼瞎。”
我低头看向玉佩,拼合处的裂痕正不断扩大,黑色的怨念顺着缝隙往外渗,在舰舱里凝结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最前面那个影子渐渐清晰,穿着银灰色的制服,面容竟和主脑有八成相似,只是眼眶里淌着黑色的泪,声音又怨又毒:“为什么选你?凭什么不是我?”
“他是历代‘完美容器’的怨念集合体。”玉佩突然发烫,石守老人的声音从里面钻出来,带着最后一丝清明,“每个没被选中的容器都会把不甘注入轮回,日积月累,就成了这东西。你们手里的玉佩是‘因’,能镇住他,可一旦裂开……”
话音未落,玉佩“咔嚓”一声彻底碎了。
那影子猛地抬头,眼眶里的黑泪瞬间暴涨,化作无数条黑色的触手,卷向控制台:“一起烂在这里吧!谁也别想打破轮回!”
“阿澈,左满舵!”我抓起守界刃,三色纹在刃身亮起——沙枣花的淡金、魂丝的银白、还有阿石爷爷留的那缕木系能量的翠绿,三色交织成网,勉强挡住了触手的第一波冲击。
阿澈猛地拽动操纵杆,先锋舰像条泥鳅似的在怨念影子里钻来钻去,舰体擦过影子时,金属表层“滋滋”冒白烟。“这样不是办法!影子越来越多了,它们在跟着玉佩碎片的能量走!”
“把碎片扔出去!”阿夜突然嘶吼一声,用没受伤的左手扯断被腐蚀的机械臂,伤口处溅出的火花落在黑色纹路上,竟让纹路退了退,“它们要的是玉佩,不是我们!”
我盯着手里的碎片,突然想起石守老人最后那句话——“执念的反面是释怀”。这些影子本质上都是没得到答案的执念,就像六百年前的石守,就像现在的主脑怨念体。
“不能扔。”我突然按住阿澈的操纵杆,“你忘了石守老人的日记吗?阿念最后想摘沙枣,是想和他分享。这些怨念里,一定也藏着‘想被看见’的念头。”
阿夜愣住了:“你疯了?它们快把舰体啃穿了!”
“试试就知道了。”我抓起最大的一块玉佩碎片,冲向舱门。阿澈反应最快,瞬间在我身后撑起能量盾:“我跟你去!”阿夜也拖着伤臂跟上来,断口处的火花在黑暗里划出明亮的弧线。
舱门打开的瞬间,黑色触手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涌过来。我把碎片举过头顶,用尽全力将心核的能量灌进去——沙枣林的生机、魂丝的韧性、木系能量的沉稳,三色光顺着碎片往外扩散,在怨念影子里撕开一道口子。
“你们看清楚!”我对着主脑怨念体吼道,“六百年前的阿念,不是被选中的工具!她是石守老人想护着的小姑娘!你们呢?”
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照出影子们的真面目——有的是穿着祭坛长袍的少年,胸口插着能量管,眼里却藏着对星空的向往;有的是机械躯体的少女,指尖还捏着没送出去的维修手册,那是她想送给战友的礼物;还有个小小的影子,手里攥着颗沙枣,正是日记里那个扎羊角辫的阿念。
“你们不甘的,从来不是没被选中。”我把碎片往影子堆里一抛,三色光瞬间炸开,“是没机会说出‘我想’——想摘沙枣,想修机器,想和在意的人好好道别!”
主脑怨念体发出刺耳的尖叫,黑色泪水中竟混进了一丝金色:“胡说!被选中才有意义!不然凭什么存在?”
“谁说的?”阿夜突然笑了,断口处的火花落在他手心里,竟凝结成一朵小小的沙枣花,“我这条破手臂,以前总觉得要保护所有人才能算有用,现在才知道,能陪你们疯这一趟,就够了。”
他把沙枣花往影子里一扔,那些黑色纹路遇到花瓣,竟像冰雪般消融了。
阿澈的机械眼突然亮起:“我知道了!这些影子怕‘具体的在意’!”他调出所有关于“未完成”的记录——某个容器没送出去的情书,某份没递出去的维修单,甚至还有石守老人没给阿念的那捧沙枣,“把这些信息注入碎片能量里!”
我们仨背靠背站着,将心核能量全部灌进玉佩碎片。那些被遗忘的“小事”顺着光流涌进影子群里,就像往滚水里泼了瓢冰——主脑怨念体的触手开始融化,露出里面藏着的少年模样,眼眶里的黑泪变成了透明的水珠:“我……只是想告诉主脑,他设计的能量炉有缺陷……”
“我想对姐姐说,那年偷藏的沙枣,是想留给她的……”
“我没来得及跟守林人爷爷说,他编的魂丝挂坠,我一直戴着……”
影子们的声音越来越软,黑色渐渐褪去,露出各种各样的颜色——少年的是机械蓝,少女的是暖橙,阿念的是淡金。它们对着我们鞠了一躬,化作漫天光点,飞向远处的星河,像一场迟来的烟花。
先锋舰的警报声停了。阿夜断口处的黑色纹路彻底消失,新的机械臂正从舱壁的修复舱里缓缓伸出,泛着柔和的银光。阿澈的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检测到‘释怀’能量,所有系统重启中。”
我捡起最后一块玉佩碎片,上面竟多了一行新的刻痕——“存在本身,就是意义。”
就在这时,碎片突然被一股力量吸了过去,落在一个凭空出现的身影手里。那人穿着银灰色的制服,面容和主脑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里没有了冰冷,多了些温和。
“看来,你们找到答案了。”他掂了掂碎片,突然笑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源’,主脑的最初形态,也是这些怨念的‘根’。”
阿夜瞬间激活了机械臂:“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源把碎片抛回来,眼神落在我掌心的刻痕上,“只是来送个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沙枣木雕,正是石守老人日记里画的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这是石守托我转交的,他说……终于能安心离开了。”
木雕入手温热,上面还残留着沙枣林的香气。
源转身要走,突然又停下:“对了,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他指了指远处的黑暗,那里正有无数光点汇聚,比刚才的怨念影子多十倍不止,“轮回的‘果’,可比‘因’难对付多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星河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
“那些被你们‘释怀’的怨念,正在唤醒更古老的存在——它们可是看着无数轮回起起落落的‘看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