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国和于慧的婚礼定在三个月后的一个周六。于慧说不用大办,就请亲近的亲戚朋友吃个饭。周建国全听她的,但私下里还是偷偷准备了惊喜。
婚礼前一个月,周建国开始每天早上去公园跑步。于慧纳闷:“你跑什么步?锻炼身体?”
“嗯...嗯!”周建国支支吾吾,“得保持体力,以后好照顾你。”
其实是秦野告诉他,婚礼那天要抱新娘进门,得有劲儿。周建国都五十了,怕自己抱不动,这才开始锻炼。
于慧不知道这些,但她发现周建国最近总往修车行跑,回来时身上总有新沾的机油味。问他,他就说在帮秦野修车。
这天于慧去修车行送请柬,看见周建国和秦野在车间里捣鼓什么东西,用布盖着,神神秘秘的。
“干什么呢?”于慧走过去。
周建国吓了一跳,赶紧挡在布前面:“没...没什么。”
秦野憋着笑:“于姐来了?我们在修车呢。”
于慧狐疑地看着他们,没再追问。她走的时候,听见周建国小声问秦野:“能赶在婚礼前做好吗?”
“能,放心吧。”
于慧心里有数了,这俩人肯定在准备什么。但她没戳穿,就当不知道。
婚礼前一周,两人去取定制的戒指。还是那家店,店员还记得他们,笑着说:“周先生于女士,戒指刻好字了,来看看。”
戒指盒打开,两个素圈躺在丝绒布上。于慧拿起女戒,内圈刻着一行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眼眶一热,拿起男戒看,内圈刻着:“慧吾妻,此生不负。”
“你...你什么时候想的这些词?”于慧问。
周建国不好意思地说:“翻了好几本书,还问了好多人。这...这还算贴切吧?”
“贴切。”于慧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尺寸刚好,“我很喜欢。”
周建国也戴上戒指,举起手看了又看,傻笑了半天。从此以后,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婚礼前一天,于慧父母从老家过来。周建国提前订好了酒店,亲自去车站接。于爸爸看见他,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最近在锻炼?练得怎么样?”
周建国愣了:“伯父怎么知道...”
“慧慧跟我们说了。”于爸爸拍拍他的肩,“不错,知道做准备是好事。明天抱新娘,可得抱稳了。”
周建国脸红了,用力点头:“我一定抱稳。”
晚上一家人吃饭,于妈妈拉着于慧的手说:“小周是个实在人,你跟他好好过。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于慧知道妈妈说的是前夫,她点点头:“妈,我知道。建国他...他不一样。”
“看出来了。”于妈妈说,“他看你的眼神,跟那个人不一样。那个人看你的眼神里都是算计,小周看你的眼神里...都是你。”
于慧鼻子一酸。是啊,周建国看她的时候,眼睛里只有她。没有算计,没有权衡,只有满心满眼的喜欢。
婚礼当天,周建国五点多就醒了。他穿上准备好的西装,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这套西装是于慧陪他去挑的,深灰色,很合身。他系好领带,又觉得太正式,解开重新系,系了三次才满意。
秦野和傅莹一早就来帮忙。傅莹抱着辰辰,小家伙今天也穿了身小西装,可爱得让人想捏脸。秦野则忙着检查婚礼现场——就在修车行后面的小院子里,摆了几桌,布置得很温馨。
“周师傅,准备好了吗?”秦野问。
周建国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
上午十点,宾客陆续到了。周建国的几个老工友,于慧厂里的师傅们,还有傅家一家人。安安带着三个弟弟妹妹跑前跑后帮忙,予乐负责放音乐,慕安负责发喜糖,知屿负责看管礼物,老四则被燕婉抱着,咿咿呀呀地也想帮忙。
于慧那边,傅莹在帮她化妆。其实于慧平时不怎么化妆,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傅莹给她化了个淡妆,又把头发盘起来,别上珍珠发卡。
“于姐,你今天真漂亮。”傅莹说。
于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四十六岁的新娘,眼角有皱纹了,可眼睛里却有着二十岁时都没有的光彩。
“谢谢。”她轻声说。
十一点,婚礼正式开始。没有司仪,秦野负责主持。他站在院子中间,简单说了几句:“今天是我师傅周建国和于慧姐的好日子。他们都不是年轻人了,但感情这东西,从来不分年纪。能遇见对的人,什么时候都不晚。来,大家举杯,祝福他们!”
众人举杯,祝福声此起彼伏。周建国牵着于慧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别紧张。”于慧小声说。
“不...不紧张。”周建国说,可声音都在抖。
敬酒环节,周建国陪于慧去敬她父母。于爸爸举起酒杯,看着周建国:“小周,我就这一个女儿,以前...让她受委屈了。现在交给你,你得好好对她。”
周建国郑重地点头:“伯父放心,我一定对慧慧好。”
“还叫伯父?”于爸爸瞪他。
周建国反应过来,赶紧改口:“爸,妈,你们放心。”
于妈妈笑了,从包里拿出个红布包:“这是我和你爸的一点心意,收着。”
周建国想推辞,于慧拉了拉他:“收着吧,爸妈的心意。”
敬完酒,周建国神秘兮兮地对于慧说:“慧慧,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什么?”
“你跟我来。”
周建国牵着于慧的手,走到修车行车间门口。那里停着一辆车,用红布盖着。
“这是...”于慧疑惑。
周建国深吸一口气,掀开红布。
下面是一辆改装过的三轮车,但不是普通的三轮车——车身被漆成了温馨的米白色,车斗改造成了带顶棚的小车厢,里面铺着软垫,还挂了小窗帘。车把手上绑着红绸,车铃铛擦得锃亮。
“这...这是你做的?”于慧惊讶。
周建国点头,脸有点红:“我跟秦野一起改的。我想着...咱们以后可以骑这个去逛市场,去买菜。你不用坐自行车后座了,可以坐在这里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于慧走过去,摸了摸车斗里的软垫,又看了看精致的顶棚。她能想象出这辆车花了多少心思——每一个螺丝都拧得恰到好处,每一处焊接都光滑平整。
“你不是...最近在帮秦野修车吗?”她问。
“嗯,就是在改这个。”周建国老实交代,“我想给你个惊喜。”
于慧转过身,看着他。这个五十岁的男人,用他最擅长的方式,给了她最朴实也最用心的礼物。他不会说浪漫的话,但他会亲手为她做一辆可以遮风挡雨的车。
“傻子。”她轻声说,眼泪掉下来,“我...我很喜欢。”
周建国笑了,眼睛也湿了:“喜欢就好。以后...以后我天天载着你,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宾客们围过来,看到这辆三轮车,都啧啧称赞。
“周师傅,手艺真不错啊!”
“于姐,你这可有福了!”
“这车改得,比汽车还贴心!”
秦野走过来,拍拍周建国的肩:“周师傅为了这车,可没少下功夫。天天熬夜,手上磨了好几个泡。”
周建国赶紧把手藏到身后,于慧却拉过来看。果然,掌心有好几个水泡,有的已经破了,结了痂。
“疼吗?”她问。
“不疼。”周建国摇头,“给你做东西,不疼。”
于慧轻轻吻了吻他手上的伤疤:“以后不许这么拼命了。”
“嗯,听你的。”
婚礼继续进行,气氛越来越热闹。周建国的老工友们起哄让他唱歌,他推辞不过,红着脸唱了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他唱歌跑调,可唱得特别认真,眼睛一直看着于慧。
于慧在下面听着,又哭又笑。这个笨拙的男人,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我的心,就像这首歌里唱的,永远不变。
下午,宾客们陆续散去。周建国和于慧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站在收拾干净的院子里,觉得很踏实。
“咱们...这就结婚了?”周建国问。
“嗯,结婚了。”于慧举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周太太了。”
周建国也看看自己的戒指:“周先生了。”
两人相视而笑,笑着笑着,又抱在一起。
“慧慧。”
“嗯?”
“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对你好。”
“我知道。”
晚上,两人回到新房。房子已经简单布置过,家具不多,但很温馨。客厅里摆着于慧父母送的花,卧室里挂着两人的婚纱照——其实不是婚纱照,就是穿常服拍的合影,但笑得特别甜。
周建国做了几个菜,两人坐在餐桌前吃新婚第一顿饭。还是三菜一汤,跟平时一样,可味道好像不一样了。
“慧慧。”周建国给她夹菜。
“建国。”于慧也给他夹菜。
然后两人都笑了,笑得停不下来。
“咱们这算不算...新婚燕尔?”周建国问。
“算吧。”于慧脸红了,“都这个年纪了,说这个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周建国握住她的手,“咱们现在是夫妻了,正大光明的。”
吃完饭,两人一起洗碗。周建国洗,于慧擦,跟以前一样。可今天的感觉不一样了,每个动作都带着新婚的甜蜜。
洗到一半,周建国突然说:“慧慧,咱们...咱们要个孩子吧?”
于慧手一顿,转头看他:“你...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要个孩子。”周建国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年纪不小了,我也五十了。可...可我想跟你有个孩子,咱们俩的孩子。”
于慧的眼泪又来了。她四十六了,早就不敢想还能有孩子。可周建国说想跟她有个孩子,想有个他们俩的孩子。
“我...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她哽咽着说。
“没关系。”周建国抱住她,“能要就要,不能要就算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想跟你有个完整的家。”
于慧在他怀里点头,哭得说不出话。这个男人,总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她最坚实的依靠。
两人躺在床上。于慧枕着周建国的胳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建国。”
“嗯?”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你?”
周建国顿了顿,说:“现在告诉了。”
“那你呢?”于慧问。
“我...”周建国想了半天,才说,“我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但我想用一辈子证明给你看。”
于慧笑了,翻身抱住他:“这就够了。”
两个在人生中途相遇的人,终于找到了彼此,组成了家。
从此以后,风里雨里,有人同行了。柴米油盐,有人分享了。而那些一个人的孤单岁月,都成了遇见对方之前的铺垫。
对于周建国来说,这就是他等了半辈子的幸福吧。不早不晚,刚刚好。
对于于慧来说,这就是她差点错过的爱情吧。兜兜转转,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