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身影与那湮灭巨手碰撞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也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触及本源的景象。
以碰撞点为中心,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混沌色泽与灰黑死寂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扭曲,物质与能量的界限仿佛被打破,光线被拉长、揉碎,声音被吞噬、扭曲。
林默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概念的奇异领域。他的身体似乎消失了,只剩下最纯粹的意识,与那团疯狂旋转的混沌星云核心,以及核心深处那灼热共鸣的界钥碎片。
在他的“眼前”,那并非一只实质的巨手,而是由无数细密、冰冷、代表着“终结”与“虚无”的规则丝线编织而成的恐怖造物!它本身就是“归墟”规则的一部分具现化,其存在的意义,便是将一切拉入永恒的寂灭。
而他自己,则化作了一团不断生灭、包容万物、仿佛代表着“起源”与“存在”的混沌之光。混沌之力并非在硬碰硬地对抗那些规则丝线,而是如同最精密的织工,尝试着去理解、去拆解、去……调和那些充满毁灭意味的丝线!
这是规则层面的较量!是“存在”与“虚无”的直接对话!
林默的意识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无数代表着终结、衰败、遗忘、消解的冰冷意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魂。他仿佛看到了星辰寂灭、宇宙热寂、万物归零的终极图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渺小与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每当他的意识即将沉沦时,体内的混沌星云便会爆发出更加温暖、更加坚韧的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着生命诞生、文明延续、秩序建立的无数可能性,蕴含着一种即便面对终极虚无也绝不屈服的顽强意志!
界钥碎片在其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它仿佛一个翻译器,一个平衡支点,帮助林默那尚且弱小的混沌意识,去理解、去适应这远超他当前层次的规则碰撞。
拆解,理解,转化……周而复始。
在外界看来,那碰撞的中心化作了一个不断扭曲膨胀的能量漩涡。漩涡一半是深邃的混沌色,不断生灭,仿佛在创造;另一半是死寂的灰黑色,吞噬一切,仿佛在毁灭。两者疯狂地互相侵蚀、湮灭,又诡异地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恐怖的能量波动从那漩涡中散发出来,将太和殿前广场的地面层层掀起、碾碎,连空间都变得极不稳定,出现了细密的黑色裂痕。
冷清秋、阿幼朵等人被那强大的能量余波逼得连连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漩涡,心提到了嗓子眼。
周怀远强撑着伤势,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希冀:“规则层面的对抗……他竟然能做到这一步……界钥,混沌……难道这就是林家血脉与界钥结合后真正的潜力吗?”
就在这僵持之中,那巨大的“九幽裂隙”深处,再次传来了那声充满死寂的叹息,这一次,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更多的灰黑色规则丝线从裂隙中涌出,注入那只湮灭巨手。巨手的威能再次暴涨,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压制混沌之光,向着漩涡中心,向着林默意识的核心侵蚀而去!
林默的压力骤然倍增!混沌星云的旋转开始变得迟滞,光芒也开始黯淡。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那无尽的虚无同化、分解。
“不够……我的力量还不够……对规则的理解还太浅薄……”
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的刹那——
一段尘封在他血脉深处、源自林家先祖的记忆碎片,如同被这极致的规则碰撞所激活,轰然涌入他的意识!
那是一片古老的战场,一位身穿古朴道袍、面容与林默有几分相似、眼神却如同星空般深邃的老者——林家先祖林正英,正手持一枚完整的、散发着无暇光辉的界钥,与一个笼罩在无边幽冥之气中的巨大黑影激战!
“镇!”
林正英一声道喝,界钥光芒大放,化作无数秩序锁链,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织网般,将那幽冥黑影与一道撕裂空间的恐怖裂隙一同封印、镇压!
“以我林家血脉为引,以界钥为基,封汝于九幽,镇汝于归墟之畔!后世子孙,当谨记守护之责……”
记忆碎片戛然而止。
但其中蕴含的那股浩然正气、那种以自身为代价封印邪恶的决绝、以及……对界钥力量更深层次的运用方式,如同甘泉般注入林默濒临枯竭的意识!
原来……界钥不仅可以干涉规则,更能……引导、乃至暂时“定义”规则!林家血脉,是启动这一定义权限的钥匙!
福至心灵!
林默那在规则冲击下几乎涣散的意识,瞬间重新凝聚,并且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通透!
他不再试图去拆解、对抗那些代表“归墟”的规则丝线,而是……引导着自身的混沌之力,模仿着记忆中先祖的方式,以界钥为核心,开始编织!
他以混沌为经,以界钥的秩序为纬,将自己对“存在”、“秩序”、“平衡”的理解,融入其中,试图在这片被“归墟”规则侵蚀的区域,强行定义出一小片……属于他的“秩序领域”!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狂妄的举动!以个人意志,对抗乃至暂时修改局部世界的底层规则!
“嗡——!”
随着他的意念,那原本与灰黑色能量僵持的混沌漩涡,形态陡然改变!它不再是与对方互相湮灭,而是开始向内收缩、凝聚,最终化作一个直径不过三米、却无比凝实、表面流淌着混沌光泽与细密秩序符文的光茧,将林默的意识和本体牢牢护在其中!
光茧之外,灰黑色的湮灭规则丝线疯狂冲击,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易侵蚀,反而被那光茧表面流转的秩序符文不断弹开、削弱!
虽然光茧的范围极小,并且在这庞大的归墟之力面前摇摇欲坠,但它确实暂时地、强行地,在这片毁灭的领域中,开辟出了一小块“安全区”!
“他……他做到了?!”张承豫的师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周怀远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却又更加凝重的表情:“只是暂时的……他的力量还不足以长时间维持这种规则层面的定义。而且,他此举,恐怕彻底激怒了裂隙背后的存在……”
仿佛是为了印证周怀远的话。
那“九幽裂隙”猛地扩张,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庞大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轰然降临!
整个故宫区域的地面寸寸龟裂,太和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笼罩帝都的“九州镇龙大阵”光罩,在这股意志的冲击下,发出了最后一声哀鸣,如同破碎的琉璃般,轰然炸裂,化为漫天飘散的光点!
大阵,破了!
失去了大阵的庇护,外界那积蓄已久的、海量的阴煞之气和混乱的地脉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故宫核心区,朝着那巨大的裂隙,疯狂倒灌而来!
与此同时,那裂隙深处的存在,似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个敢于挑衅它、在它的领域内强行定义秩序的小小光茧之上!
一只更加凝实、更加恐怖、仿佛由整个“归墟”意志凝聚而成的灰色眼眸,在裂隙深处缓缓睁开,冰冷无情地,锁定了光茧中的林默!
毁灭的风暴,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