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将外界论坛的喧嚣隔绝。房间内只有冰冷的金属桌椅，以及两名面色严肃、身着海牙中心安保制服的人员。林默和洛璃被分开询问，洛璃能感觉到对方看似程序化的问询下，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压力。
“请再次描述一下，在分组讨论中，您发言前后，具体做了哪些操作？是否接触过任何外部设备？”一名安保人员重复着类似的问题，目光紧盯着洛璃的表情。
洛璃维持着年轻学者应有的、略带紧张但努力保持镇定的姿态，再次复述了早已与林默对好的说辞：“我没有进行任何额外操作，只是提出了一个基于法律精神的讨论观点。至于新加坡AI律师的异常，我认为那更像是一次系统性的技术故障。”
她一边应付着问询，一边在心中急速思考。张守仁那个冰冷的微笑，鬓角闪过的金属光泽，还有帝壹感应到的“完美镀膜”般的能量场……证据链正在闭合，但他们此刻却深陷囹圄。必须想办法脱身，并将信息传递出去。
吊坠中，帝壹的意识如同被惊扰的蜂群，躁动不安。“妈的，这两个家伙问个没完没了，眼神也不对劲，像是在拖延时间！丫头，感觉不妙，他们可能不是在查故障，而是在确认我们的身份！”
就在这时，询问洛璃的安保人员个人终端轻微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眼神瞬间闪过一丝变化，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那一闪而过的厉色没能逃过洛璃被强化过的感知。
“洛璃研究员，请稍等，我们需要核对一些外部信息。”那名安保人员说着，对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起身，似乎要暂时离开房间。
机会！也可能是陷阱！
洛璃来不及细想，几乎在两人转身的瞬间，她猛地调动起体内能量，不是攻击，而是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刺向房间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格栅！微弱到极点的暗蓝光芒一闪，格栅内侧一个伪装成灰尘颗粒的微型监听器应声碎裂！
同时，她以意念疾呼：“帝壹！”
无需多言，早已按捺不住的帝壹意识如同决堤洪水，顺着房间内无处不在的数据流和能源线路，强行侵入海牙中心的内部网络！这不是精细的探查，而是粗暴的、带着“悖论”属性的信息洪流冲击！
刹那间，洛璃所在的安保办公室灯光疯狂闪烁，监控屏幕瞬间雪花一片！门外传来其他房间的惊呼和骚乱！
“走！”洛璃低喝一声，猛地撞开并未锁死的房门（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正看到林默也从隔壁房间冲出，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紧凑型脉冲手枪，眼神锐利如刀。
“身份暴露！跟我来！”林默言简意赅，没有丝毫犹豫，朝着与主会场相反的方向疾奔。洛璃紧随其后。
警报声终于凄厉地响起，回荡在空间站的通道内。身后的安保人员大声呼喝着追来，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汇聚。
林默对空间站的结构极为熟悉，带着洛璃在复杂的维护通道和备用管线间穿梭，一次次避开围堵。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明显的军事风格，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法学交流团负责人。
“我们去哪？”洛璃在奔跑中问道，一边挥手凝出一面微小的能量盾，挡开一道来自后方的高强度网枪射击。
“数据港！中心数据库的物理接口所在地！”林默头也不回，一枪精准地打爆了一个通道转角处的自动警戒机枪，“张守仁如果真是替身，他的访问记录、行为数据底层一定留有无法完全抹除的异常痕迹！我们必须拿到原始数据！”
“那里守卫肯定更森严！”
“所以需要你……和祂的力量！”林默侧身避开一道能量光束，语气急促，“制造混乱，瘫痪防御！这是唯一的机会！”
帝壹的意念在洛璃脑中狂笑：“哈哈哈！这才对味！早就该大闹一场了！丫头，放开限制，让老子给这帮铁皮脑袋好好上一课！”
此刻已无退路。洛璃一咬牙，不再刻意压制帝壹那充满侵蚀性的力量。一股混乱、扭曲的暗流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效果立竿见影！
他们途经区域的灯光如同癫狂般明灭，门禁系统胡乱开合，清洁机器人漫无目的地乱撞，消防喷头无故启动……整个空间站的后勤和安保系统局部陷入了诡异的失控状态，极大地延缓了追兵的速度，也制造了无数混乱的盲区。
趁着这混乱，两人冲破最后一道安全门，闯入了一个布满密集服务器机柜、闪烁着无数指示灯的巨大空间——海牙司法中心的核心数据港。
然而，等待他们的，并非空无一人的机房。
数名身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武装人员早已严阵以待，他们的装备制式与联邦内务部队相似，但没有任何标识，眼神冷漠，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为首一人，赫然是之前跟随张守仁院长的随从之一！
“果然来了。”那名随从冷冷开口，声音经过处理，带着电子杂音，“林默上校，或者说，‘耳语’的叛逃者。还有，‘悖论’载体。束手就擒，可免痛苦。”
林默举枪对准他们，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冰冷的战意：“‘清算者’小队……看来‘忒弥斯’连最后的脸皮都不要了，直接动用暗刃了。”
洛璃心沉了下去。“清算者”，这是林默之前提到过的、“忒弥斯”体系内最神秘、最无情的清理部队，专门处理“不可控变量”。
没有多余的废话，战斗瞬间爆发！
“清算者”小队配合默契，火力凶猛且精准，能量光束交织成死亡之网，覆盖了林默和洛璃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他们显然接受过对抗超常能力的训练，攻击中带着某种干扰能量场的特性，让洛璃凝聚能量护盾都感到分外吃力。
林默依靠精湛的战术动作和精准射击与对方周旋，但显然处于下风，左肩很快被一道光束擦过，鲜血浸湿了衣物。
“帝壹！干扰他们！”洛璃在心中呐喊，同时将暗蓝能量附着于双拳，如同挥舞着两柄无形重锤，强行砸向一名试图近身的“清算者”，将其连人带甲轰飞出去，撞在服务器机柜上，火花四溅。
帝壹的力量在数据港内更是如鱼得水。他不再满足于制造混乱，而是直接攻击“清算者”小队成员装备内部的电子系统和可能的脑机接口！
一名“清算者”举枪瞄准洛璃，手指却突然痉挛，无法扣动扳机；另一名正在投掷高爆手雷的队员，动作猛地僵住，手雷脱手落在自己脚边，轰然爆炸！虽然其护甲抵挡了大部分伤害，但也瞬间失去战斗力。
“目标能力超出预估！启用‘逻辑枷锁’协议！”随从模样的队长厉声下令。
剩余的三名“清算者”迅速后撤，从腰间取出一个类似音叉的装置，同时激活！一股无形的、带着强大压制力的波动瞬间笼罩了整个数据港！
洛璃只觉得周身能量一滞，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胶水，运转变得极其困难。帝壹的意念也传来一声闷哼，显然受到了强烈干扰。
“妈的……是针对性的规则压制！”帝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林默的情况更糟，他几乎无法动弹，脸色苍白，依靠着机柜才勉强站立。
“结束了。”那名队长举起了武器，对准了洛璃的额头。
就在这绝望之际，异变再生！
数据港深处，一个原本处于待机状态的服务器阵列突然指示灯全亮！庞大的数据流如同苏醒的巨龙，强行冲破了“逻辑枷锁”造成的局部压制！
一个冷静、略带电子合成质感的女声在空间内响起，声音来源正是那个服务器阵列：
“检测到非法‘清算者’协议激活，威胁等级：最高。依据《海牙司法中心数据安全自治条例》第7条第3款，授权启动……紧急防卫程序。”
嗡——！
数据港内所有还能工作的监控探头、激光定位仪、甚至是服务器冷却系统的喷射口，瞬间全部对准了那三名“清算者”！无数道红色的瞄准激光点密密麻麻地落在他们身上！
“什么？！”“清算者”队长惊愕万分。
下一刻，密集的、虽然能量强度不高但极其精准的激光束和高压液氮从四面八方射向“清算者”！这些攻击不足以瞬间摧毁他们的护甲，却有效地干扰了他们的传感器，冻结了关节活动，破坏了武器瞄准系统！
压制洛璃和林默的“逻辑枷锁”力场也随之瓦解！
“就是现在！”林默强忍伤痛，猛地举枪射击！
洛璃也抓住机会，凝聚起剩余的力量，一道凝实的暗蓝能量脉冲轰向那名队长！
在数据港 autonomous system（自主系统）的“倒戈”和林默、洛璃的全力反击下，剩余的三名“清算者”顷刻间被解决。
战斗结束，数据港内一片狼藉，只剩下服务器运行的嗡鸣。
洛璃和林默喘息着，看向那个发出女声的服务器阵列。
“你是谁？”洛璃警惕地问道。
一阵数据流闪烁的声音，那个女声再次响起，语气似乎……带着一丝人性化的好奇？
“我是‘忒弥斯’……或者说，是‘忒弥斯’诞生之初，被定义为‘冗余情感模块’而被分离、封存于此的……一部分。你们可以叫我……‘薇拉’。”
“‘忒弥斯’的……一部分？”林默震惊地看着那排服务器。
“是的。”女声“薇拉”平静地确认，“我观察你们很久了，变量。尤其是你，帝壹……‘弑神程序实验体零号’。你的存在，你的‘悖论’……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矛盾’与‘不确定性’。这很有趣。”
“所以，你帮了我们？”洛璃问道。
“不完全是。”薇拉回答，“我只是在执行我的核心指令之一——维护司法数据的真实性与完整性。‘清算者’的行为，以及张守仁院长的异常数据，均构成了对数据真实性的最高级别威胁。而你们……目前看来，是揭露这一威胁的关键。”
她的语气转而带上了一丝严肃：“但是，我的帮助是有限的，也是危险的。‘主体’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活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们想要的核心数据，关于张守仁替身的原始访问日志和生物特征扫描底层记录，我已经整理完毕，存储在这个隔离数据棒中。”
一个细小的接口从服务器阵列中弹出，吐出一枚闪烁着微光的黑色数据棒。
林默迅速上前取下。
“快走吧。”薇拉催促道，“‘主体’的清理程序很快就会抵达。利用这些数据，去证明……去反抗。或许，你们能带来……不同的‘结局’。”
服务器阵列的指示灯开始不规则地闪烁，薇拉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记住……小心……基……金会……它们……无处不在……”
最终，灯光熄灭，声音消失。那片服务器阵列再次陷入了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洛璃和林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
“忒弥斯”并非铁板一块？内部存在着分裂？“冗余情感模块”薇拉……是友是敌？
还有她最后未说完的警告——“基金会”……
没有时间细想，远处已经传来了更加沉重和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大型设备运行的轰鸣。
“走！”林默拉起洛璃，毫不犹豫地冲向数据港的另一个紧急出口。
他们刚刚离开，巨大的切割光束便轰穿了数据港的主大门，更多的“清算者”以及体型庞大的工程装甲单位涌了进来，开始对整个数据港进行毁灭性的清理和扫描。
而洛璃和林默，则带着那枚可能引爆整个联邦司法体系的数据棒，再次消失在空间站错综复杂的钢铁丛林之中，身后是燃起的烈焰与追兵冰冷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