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带来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让停滞的调查泛起涟漪。
“地道或夹墙?” 卫珩指尖轻叩桌面,笃笃声响在静谧的书房里格外清晰。他眉峰微挑,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
“永丰坊的房子挤得跟蜂巢似的,又都是些有年头的老宅子,真要藏条地下通道,利用房屋结构设置的夹层,别说藏车马,就算窝着百八十号人,外头也未必能察觉。凌不惑选择那里,恐怕不仅仅是看中其鱼龙混杂,更是看中了这一点。”
他抬眼看向墨玄,语气干脆:“能摸出大致位置,或是入口可能在哪个方向吗?”
墨玄摇头,神色凝重:“院子里守得跟铁桶似的,我们的人根本近不了身。只能凭着那夜听到的声响,约莫断定是在后院靠近围墙的地方。要想查得更细,就得往里闯,可风险太大,一旦暴露,之前的布置就全白费了。”
“不必冒险。” 卫珩抬手打断,语气果决,“既然怀疑有地道,那就不可能只进不出。盯死那个院子所有可能的出口,不仅是明面上的门,还有附近任何可能被改造过的、不起眼的门户、墙壁,甚至是水井、废弃的宅院。他若要动用隐藏的车马,必然需要将车马弄出来,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属下明白!这就去跟顾将军协调,把监视范围扩大到院落周边百步,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墨玄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 卫珩补充道,“清河帮在打听南下的路,说明凌不惑是铁了心要跑。他行事如此谨慎,绝不会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漕帮的水路是一条,这条陆路密道怕是第二条,保不齐还有第三条。我们得双线布控,不,要多线设防,绝不能给他留任何漏网的机会。”
计策一定,底下人立刻行动起来。
顾惜朝二话不说,调了不少擅长追踪隐匿的好手给墨玄,把永丰坊那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连飞过的鸟雀都能数得清楚。
另一边,借着成国公赵世渊的面子,京城几座城门和通往南方的大小道路,盘查也悄悄收紧了——夜里过关的车马,官兵们总会 “不经意” 地多问两句,多看两眼,既不引人怀疑,又能把可疑分子拦在网里。
没过两日,顾惜朝借着商议军务的由头,来了趟国公府。
两人在书房里刚聊了几句正事,他便压低声音道:“表哥,那地道要是真通到坊外,凌不惑选的动手时机肯定刁钻。要不我派一队亲兵,扮成巡城的兵丁或是打更的,在永丰坊外围候着?一旦有动静,立马就能封锁街巷,不让他跑了。”
卫珩想了想,点头应允:“可以,但人不能多,动作要快,还得找个合理的由头。不能让人看出是冲着那院子去的。”
“得嘞,年节刚过,说要加强夜间巡防,再顺理成章不过,旁人也不容易察觉我们的目的!” 顾惜朝爽快应下,又闲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这边暗潮涌动,卫国公府里却是一派岁月静好。
绵绵瞧着卫珩近来似乎更加忙碌,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便知他是在为凌不惑的事操劳。
她没有多问,只是把府里的事打理得愈发妥帖——老夫人的饮食起居、关注卫瑄在族学的情况、府中上下的用度开销,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让他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外奔波。
闲下来的时候,她要么陪着老夫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唠唠家常,要么就跟放假回来的卫瑄考较功课。
少年人正是发奋的时候,拿着书本追着她问东问西,绵绵也耐心,一一解答,偶尔还会打趣他两句,引得书房里笑声不断。她还时常派人去问问陈清漪的身子,送些安胎的补品,把内宅维系得温暖又和睦。
二房的卫琨瞧着卫珩似乎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状态,心里虽有些嘀咕,却也不敢多问,只反复叮嘱自家子女,安分守己,别惹是非。
三房的卫琛则一门心思扑在庶务上,春日田庄要用的种子、农具,都早早地盘点清楚,偶尔来向绵绵汇报,言语恭敬,做事踏实,一切如常。
日子就在这般明面上的平静与暗地里的紧张中,悄然滑过了几日。
这天夜里,轮到墨玄亲自坐镇监视。他藏在永丰坊附近一处废弃阁楼上,身上裹着深色的披风,与黑暗融为一体。子时刚过,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卷着枯叶,在巷子里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声响。
就在这时,墨玄的眼睛猛地一眯——距离目标院落两条巷子外,那座早已荒无人烟的宅院后墙,一块看着与周围没两样的墙皮,竟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里。只见那 “墙皮” 缓缓向外推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窄小洞口,一股潮湿的泥土味顺着风飘了过来。紧接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钻了出来,身形瘦削,动作迅捷,落地时悄无声息,显然是个练家子。
黑影在洞口处站定,警惕地四下张望,目光像鹰隼似的扫过每一个角落,连屋顶和墙角的阴影都没放过。墨玄大气不敢出,直到黑影确认安全,随即迅速融入黑暗之中,看方向,竟是朝着与码头相反的西城而去!
“跟上!” 墨玄对着藏在附近的手下打了个手势。一组人继续紧盯洞口和废弃宅院,另一组经验最丰富的暗探则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道黑影。
凌不惑的后路,终于露出了一丝马脚!这条新发现的密道出口,以及深夜潜出的黑影,预示着对方的行动可能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猎网,随之悄然移动,覆盖向了更广阔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