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从废弃宅院密道口钻出的黑影,动作迅捷如狸猫,对永丰坊错综复杂的小巷极为熟悉。他专挑最阴暗、最僻静的角落钻,时而踩着墙根翻过低矮的墙头,动作利落得像只狸猫。时而缩着身子隐入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夹道,转眼就没了踪影。
显然这是在刻意反侦察,试图摆脱任何可能的跟踪。
可墨玄派出去的都是顶尖的追踪好手,论起跟梢的本事,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们跟得像附骨之疽似的,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默契的配合,不管黑影怎么绕、怎么躲,他们都能牢牢锁定对方的方位,始终没让目标从视线里溜走。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黑影七拐八绕,竟硬生生从永丰坊的杂乱巷陌,钻进了西城一处相对繁华的街区。这会儿虽已夜深,但几家酒楼和秦楼楚馆还亮着暖融融的灯火,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和宾客的笑语,与方才的僻静小巷形成了鲜明对比,倒显得几分热闹。
黑影却没半点停留,脚步不停,迅速闪进一条背街。只见他在一家看着普普通通的绸缎庄后门站定,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门 “吱呀” 一声,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黑影侧身一闪而入,动作快得像一阵风。门随即 “咔嗒” 一声关上,严丝合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留下寂静的街巷和淡淡的月光。
跟踪的暗探没敢轻举妄动,他们留下两人在远处的屋檐下潜伏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绸缎庄,另一人则立刻转身,脚不沾地地赶回永丰坊向墨玄禀报。
墨玄快速到国公府跟卫珩禀报。
“西城,锦云轩绸缎庄?” 卫珩在书房里踱了两步,眉头微微蹙起。这绸缎庄他倒是略有耳闻,是家经营了二三十年的老字号,生意不温不火,平日里看着规规矩矩,口碑也还行,背景似乎挺干净的。
“凌不惑的人,大半夜从密道钻出来,巴巴跑到一家绸缎庄去,到底是想做什么?接头?传递消息?还是这绸缎庄本身就是他藏着的另一个据点?”
墨玄站在一旁,沉声道:“属下已经先查了一圈,锦云轩的东家姓孙,世代都做这绸缎生意,家底清白得挑不出错处,跟江湖、朝堂都没什么明面上的牵扯。但…… 正因为太干净了,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可疑。那黑影身手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毛贼,这么隐秘地进绸缎庄,里头定然藏着猫腻。”
“嗯,这话在理。” 卫珩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依我看,无非两种可能。其一,这锦云轩就是凌不惑布下的暗桩,只是伪装得太好,这么些年来都没人察觉;其二,绸缎庄里有他必须联系的人,或是能给他提供帮助的关键人物。”
他抬眼看向墨玄,语气干脆利落:“继续盯着锦云轩,把孙东家、掌柜的,还有店里的伙计,每个人的底细都扒出来,尤其是近半个月有没有异常举动,比如深夜出入、接触陌生人之类的。另外,那密道出口也别放松,看看还有没人进出,以及那黑影何时出来。”
“属下明白!” 墨玄沉声领命,转身就匆匆去安排了。
接下来的两日,监视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永丰坊的密道出口安安静静的,连只老鼠都没跑出来过,仿佛那夜的黑影只是场幻觉。
西城的锦云轩绸缎庄也依旧照常开门营业,掌柜的满脸堆笑地招呼着客人,伙计们忙前忙后地打理生意,孙东家偶尔到店里巡视一圈,言行举止都挑不出半点毛病,看着跟寻常生意人没两样。
可墨玄手下的人都是些细心的,没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他们混在街坊四邻中闲聊,硬是从几句闲话里,抠出了一条不起眼的线索。
约莫半个月前,绸缎庄后院在深更半夜运进过一批 “染料”,当时还不小心洒了些在地上,那气味刺鼻得很,呛得人直皱眉,压根不像寻常染布用的植物染料。
“刺鼻气味的染料?” 卫珩听到回报时,眼神骤然一凝,眉峰拧得更紧了,“什么染料需要深夜偷偷摸摸地运送,还带着刺鼻气味?这里头定然有问题。”
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凌不惑那厮诡计多端,他囤积的东西,绝不可能只是用来染布的。
这边正追查着绸缎庄的神秘染料,漕帮清河帮那边也传来了新动静。
潜伏在码头的暗探回报,清河帮帮主赵泥鳅,近日跟一个做南方香料生意的客商走得极近,两人频频私下会面。
那客商看着普普通通,穿着一身体面的绸缎衣裳,看着像个常年跑商的,但他带来的随从个个精悍得很,眼神里透着股狠劲。而且他们租赁的仓库,恰好就在清河帮控制的码头区域内。
“香料客商?精悍随从?” 卫珩沉吟,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凌不惑这是想借着运送香料的船只做掩护,把他的人或者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混出京城?还是说,这客商本身就是他的人,打着香料的幌子来京城接应?”
线索越来越多,像一团乱麻似的,看似杂乱无章,却都隐隐指向一个方向——凌不惑正在多线并行,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一次大规模的转移,甚至可能是一场更大的行动。
永丰坊的藏匿点、神秘的密道、可疑的绸缎庄、突然出现的香料客商…… 这几者之间,究竟藏着怎样的联系?又有着怎样的阴谋?
卫珩感觉到,凌不惑编织的那张阴谋大网,正在慢慢收紧,逐渐露出它真正的意图。而他必须更快地厘清这些线索,把这团乱麻理清楚,在对方动手之前,先一步撒下天罗地网,给予他致命一击。
平静的表象下,压力悄然累积,一场无声的较量,已然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