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 方辰阳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在陌生环境和陌生人的注视下，他骨子里的军人仪态不经意流露出来，那是一种不卑不亢、沉稳有度的气场。
“方先生，你好呀，最近总听晓华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唐婉夕笑着，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方辰阳身上扫过，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坐，别站着。喝点什么？这里的特调还不错。”
“柠檬水就好，谢谢。” 方辰阳为张晓华拉开椅子，等她坐下后，自己才在她旁边端正落座。这个小细节被两位闺蜜看在眼里。
秦瑜馨的声音温柔许多：“方先生，别客气。晓华跟我们可是无话不说的，早就对你好奇得不得了。”
方辰阳礼貌地笑了笑，面对这种“闺蜜审阅”场面，他确实比面对商场人群更不自在，但神情依旧镇定。
点完饮料，唐婉夕率先“发难”，她托着下巴，笑意盈盈，问题却直指核心：“方先生，听说你是军人？具体是做什么的呀？晓华这丫头嘴严得很，只说你特别厉害，具体怎么个厉害法，我们可好奇了。”
张晓华在桌下轻轻踢了唐婉夕一脚，脸有点红：“夕夕！”
方辰阳倒是很坦然，他看了一眼张晓华，才对唐婉夕说：“我是在陆军部队，具体番号和任务涉及纪律，不方便详说。就是普通的军人，没什么特别的。” 回答得滴水不漏，又诚恳实在。
“理解理解，保密条例嘛。” 唐婉夕点点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意外，换了个方向，“那你们平时辛苦吗？晓华有时候联系不上你，是不是出任务去了？”
“训练和执行任务的时候，通讯确实不太方便。” 方辰阳点头，语气平和，“辛苦是本职。只是有时候，” 他顿了顿，看向张晓华，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让晓华担心了。”
秦瑜馨适时插话，声音温和地化解了一些唐婉夕带来的“攻击性”：“军人保家卫国，真的很令人敬佩。方先生，你和晓华是怎么认识的？这个总能说吧？”
这个问题让气氛轻松了些。张晓华抢着说：“哎呀，就是我们是师姐弟，他是我爸收的弟子……” 她简略说了个大概，重点描述方辰阳当时的“英勇表现”和“傻乎乎的认真”。
方辰阳听着，脸上露出些许窘迫又温柔的笑意，不时补充一两句细节。在张晓华略带夸张的描述和方辰阳朴实的补充中，两人的相识过程渐渐清晰，也逗得唐婉夕和秦瑜馨忍俊不禁。
酒水和小食上来了。方辰阳果然只点了柠檬水，张晓华要了杯低度数的鸡尾酒。唐婉夕和秦瑜馨各自喝着特调。
聊天在继续。唐婉夕的问题渐渐从“审查”转向了好奇，开始问一些部队里的趣事、训练有多苦之类。方辰阳谨慎地挑选能说的部分，用平实的语言讲述，没有渲染，没有夸大，但那些关于极限训练、战友情谊的简单描述，已足够让两位都市女性感受到另一个世界的轮廓。
秦瑜馨更多是观察。她注意到方辰阳说话时眼神很正，从不躲闪；他听张晓华说话时非常专注，会在她杯子空了时很自然地添水，在她说话激动时递上纸巾；他对唐婉夕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回答始终不疾不徐，坦诚又有分寸。这是一种在浮躁都市里少见的内敛的可靠感。
随着时间推移，最初的审视气氛逐渐被轻松愉快的交谈取代。唐婉夕开始分享她们三个闺蜜读书时的糗事，秦瑜馨也说起班里孩子们的趣闻。方辰阳多数时候是倾听者，偶尔被问到，才会简单说几句，但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他不太会说俏皮话，也不会活跃气氛，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沉稳的基石，让人安心。
张晓华看着他和自己的好友们慢慢能聊到一块，心里那点小小的忐忑终于放下了。她看到他虽然依旧坐姿端正，与这慵懒的酒吧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但肩膀已经不再像刚进来时那么僵硬，也能在她和闺蜜们笑作一团时，眼里流露出真实的轻松和笑意。
“我去下洗手间。” 唐婉夕起身。
“我陪你。” 秦瑜馨也跟了过去。
两人走远一些，唐婉夕立刻压低声音对秦瑜馨说：“怎么样？”
秦瑜馨微笑着点头，小声说：“人很正。话不多，但看得出来，是真心对晓华好。眼神骗不了人。”
唐婉夕也收起玩笑神色，认真道：“嗯，跟以前追她那几个油嘴滑舌的完全不是一个类型。虽然感觉跟我们不是一个‘频道’的，有点……过于踏实，但晓华喜欢，而且，” 她顿了顿，“把军功章都送出来了，这诚意……确实没得说。晓华这次，眼光可以。”
卡座这边，张晓华凑近方辰阳，低声问：“怎么样？我这两个闺蜜，没吓着你吧？婉夕就是嘴上厉害，人特别好。小瑜特别温柔。”
方辰阳摇摇头，很认真地说：“她们都很关心你，很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和你在一起，我很放松。”
张晓华心里一甜，正要说话，唐婉夕和秦瑜馨回来了。
“说什么悄悄话呢？” 唐婉夕故意打趣。
“说你们坏话呢。” 张晓华脸一红，反击道。
四人又笑闹了一阵。夜深了，明天还要上班，聚会到了尾声。
酒吧外，夜风微凉。互相道别后，唐婉夕和秦瑜馨先行离开。
回去的车上，张晓华靠在副驾驶，侧头看着专注开车的方辰阳。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今天辛苦你了。” 张晓华轻声道，“又是逛街，又是‘接受审问’的。”
“不辛苦。” 方辰阳目视前方，嘴角却微微上扬，“你的朋友，很好。今天……也很开心。” 他试着寻找词汇来形容这种陌生的感觉，“和以前在部队，很不一样。但，很好。”
对他而言，这是全新的一天。从学习穿便装，到踏入喧闹的商场，再到面对女友闺蜜“火力侦察”般的关心，每一步都像是新的训练课目。但因为有她在身边，这些陌生的、略带挑战的“课目”，都变得值得期待，甚至……甘之如饴。
张晓华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档位上的手背。他反手握住了她，温暖而有力。
车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掠过，灯火阑珊。对他们来说，平凡而温暖的日常，才刚刚开始。而融入彼此的世界，是双方都需要用耐心和爱去完成的最美功课。
日子像被阳光镀了金，流淌得格外轻快。张晓华深知方辰阳这三个月假期的珍贵，那不仅仅是日历上被圈出的九十多天，更是从纪律与职责中“借”来的、完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她像一位最用心的规划师，不愿浪费每一寸光阴，早早地就在心里绘好了每一天的“任务清单”。
她的计划总是满当当的，却并不让人疲惫，反而充满了生活细密的温暖。有时，她是活力十足的导游，拉着方辰阳穿梭于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逛的不再仅仅是上次那样的百货商场，她会带他去充满烟火气的特色集市，看他对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露出新奇的表情；也会去逛充满文艺气息的书店或画廊，两人并肩安静地浏览，偶尔低声交换看法。方辰阳起初对这种“漫无目的”的行走略显无措，他的步伐习惯性地带着目的和节奏。但张晓华会挽着他的手臂，指着路边的老建筑讲童年的趣事，或者在香气四溢的小吃摊前停下，眼睛亮晶晶地问他“想不想尝尝”。渐渐地，他紧绷的肩线放松下来，学会了放慢脚步，去看橱窗里有趣的陈列，去听街头艺人的歌声，去感受风吹过梧桐树叶的沙沙声。逛街于他，不再是“任务”或“陌生环境适应训练”，而变成了观察她所生活、所热爱的这个世界的一扇窗。
有时，计划是看一场新上映的电影。张晓华会精心挑选影片，有时是震撼视觉的大片，有时是温暖治愈的剧情片。黑暗的影院里，只有银幕的光影变幻。方辰阳看得极为认真，仿佛在执行观察任务。看到紧张处，他会不自觉地屏息凝神；看到幽默桥段，他会微微牵动嘴角，然后在张晓华的笑声中，侧过头看她，眼底也漾开笑意。偶尔看到某些过于浪漫或脱离现实的剧情，他会微微蹙眉，流露出军人特有的务实和困惑，这时张晓华就会在爆米花桶的掩护下，轻轻碰碰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散场后，他们会并肩走着，讨论剧情，更多的时候是张晓华在说，方辰阳认真地听，偶尔给出简短却一针见血的点评，常常惹得张晓华拍他一下，笑嗔：“你这人，一点都不浪漫！”
更多的时候，张晓华喜欢把他们相处的空间，安置在她那套精心布置、尚未正式入住的新房里。那里没有外人，只有属于他们的气息。她会拉着他一起去超市采购，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挑挑拣拣，商量晚上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