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她转过头深深看了一眼。
白彦正站在驿馆门口目送她离开,两人就这样相隔数米,眼神却紧紧盯着对方。
空气中仿佛有一场无形的交锋,恰逢此时一阵狂风吹起,将地上那些杂物卷到了空中。
就在一个杂物从二人目光中飘过的一瞬,白彦恍惚间竟感受到一阵杀意,让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刀。
但这感觉只是一瞬间,杂物飘走后便没了这感觉。
而穆菖蒲也已经转身离去了。
察觉到他的异常,身边的人道:“将军?”
白彦看着穆菖蒲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开始琢磨起来,自己放她走到底是不是正确选择。
刚才她的眼神……简直如同鹰视狼顾一般。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派几个人跟着他,在我们回京之前,时刻汇报她的行踪。”
“是。”
*
穆菖蒲确实一路往城外走去了,也知道她身后还跟着白彦的人。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目前在外,而林砚舟在内。
里应外合之下,至少能让秦承翊先振作起来。
是的,那些闹掰的戏码都是他们演的,为的就是让林家和秦承翊切割。
这是秦承翊的主意。
那天,楚雎和穆菖蒲谈话后,她就将这件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二人。
秦承翊立马意识到,自己如果坚持己见,一定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只有如此才能和林家切割,才能保住他们。
“最起码,我不能让英雄的后代流泪又流血。”
他说着,惨笑一下,然后毅然决然的踏上了揭开残忍真相的路。
他做到了,但是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楚雎的恶。
当真相排山倒海的向他压来时,他用坚强和信念撑起的高墙还是轰然倒塌了。
穆菖蒲很理解秦承翊内心的崩溃。
换做是她,估计也会疯掉吧。
但现在不是他沮丧气馁的时候,想来昨晚白彦让人将他们软禁起来,是因为楚雎来了,不方便让他们亲眼看见。
而中午放了他们,那会儿应该是楚雎离开的时候。
等他回到京城会做什么?
如今皇上病重,能不能撑过来还另说,他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半辈子了,临门一脚的时候,那个花费半辈子心血打造的棋子突然不听话了。
穆菖蒲很难想象楚雎这样的疯子会做出什么样过激的事来。
如果不想京城血流成河,那就只有让秦承翊振作起来。
只有他才能稳住这个疯子。
可是如果一直留在驿馆,就等于活在白彦的眼皮子下,他根本就不会让任何人接近秦承翊。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穆菖蒲跟着林砚舟这么久,武功学的不算好,但侦查和反侦查练习的十分到位,有时候就连追影都注意不到她是怎么突破防线的。
虽然要对付楚雎身边那个叫镜笙的暗卫还有点悬,但事到如今,她必须赌一把。
反正情况也不会更糟糕了,不是吗?
那两个跟在她身后的人正远远跟着,突然发现穆菖蒲站定在了原地,两人连忙也停了下来,假装自己在散步。
穆菖蒲唇角一勾。
她现在和他们隔了一条街,而近期因为重建修缮的工作,那条街上经常有牛车经过。
趁着此时正好有一辆牛车经过,穆菖蒲拔腿就跑。
那两人眼看着牛车将他们的视线阻隔了片刻,等牛车经过后,便只看见穆菖蒲的一片衣角在一个拐角处一闪而过。
两人顿觉不对,立马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却在那个拐角处迎面撞上等待已久的穆菖蒲。
只见穆菖蒲手中托着一包药粉,对准他们的脸就是一吹,二人一阵慌乱的挥舞着手,但已经为时已晚,不消片刻便纷纷倒地,失去了意识。
“还好离开京城前准备了一些蒙汗药,这点剂量够你们睡上一天一夜了。”
而且这个药还有个好处,那就是醒来后会不记得昏迷前的一些事,是慈安堂特调的秘制蒙汗药,实在是杀人越货,抢劫放火的必备之药啊!
她费力的将二人藏匿在杂物堆中,然后换上了夜行衣,静静等待黑夜的降临。
*
回京的马车上,楚雎静坐着,双眼紧闭,似乎在冥想。
片刻后,他低声呼唤道:“镜笙。”
镜笙立马进入马车内,单膝跪地:“在。”
“国公府可有什么动静?”
“自从小公爷夫妇离京后,属下便按照主子的吩咐,将国公府严密监视起来了。”
“期间来往信件均被属下拦截查看并记录后才放行的。”
“这段时间,国公府进出就两封信,其一是赵夫人给老国公写的,告知了小公爷的婚期,并询问老国公是否要回来参加婚宴。”
楚雎点了点头:“人之常情,老国公有回信吗?”
“是,老国公的回信前几日刚到,信上说他等着一日许久了,一定会请求皇上的恩泽,回来看一看孙媳妇。”
“呵。”楚雎冷哼一声,眸子里的光暗了几分。
“老国公要是回来了,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他幽幽道。
镜笙揣测着他话中的意思,试探道:“需要属下派人去拦截吗?”
听到这话,楚雎直接皱起了眉。
“派人拦截?放眼整个南祁国,有谁能和这位老国公在行军打仗上扳手腕的?”
“你那不叫拦截,叫送死!”
“而且还会提前暴露,让他意识到京城出了问题,从而更加谨慎。”
他强忍着怒气道:“镜笙,我最后忍你一次。”
镜笙连忙低下头道:“是属下愚蠢,还请主子息怒。”
楚雎不想多看他一眼,转而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既然老国公不能回来,又不能派人拦路,那么就只剩下唯一的办法了。
“你去给北晟国那边送个信,就说老国公近期可能要回京,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是。”
这一次,镜笙不敢再多言,应下后便退出了马车。
他吩咐下人去做这件事后,又看了马车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随即,他掏出一个火折子,将下人刚才递给他的纸条放了上去。
纸条很快被点燃,依稀能看见上面写了“穆菖蒲离开驿馆”几个字。
他随手扬了黑灰,转身离去。